「爬起來,別蹙眉,憫聖。一點小傷而已,何足掛齒?傷的不過皮肉,咱們方家人只消有一口氣在便當蒙矢蹚沸!」
而他往時總會咬緊牙關,緩緩站起。他不是未受過重傷,被玉雞衛的拳頭洞穿過胸腹、撕裂過半邊身子、摜斷過渾身骨頭,多少次傷痛他都忍過來了,但這一回他卻泄勁兒了。
楚狂口唇微動,以無人聽聞的低音,仿佛對著琅玕衛過去的影子嘶啞地道:「可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十年……還不夠麼?」
「我好痛,好冷,好倦……讓我死罷,爹。」
死是寧靜的安眠,生是痛苦的掙扎。渾濁的視界裡,獄子們獰笑著向他走來。谷璧衛授意他們折磨自己,因他服食了太多肉片,傷雖難愈,一時半會兒卻也不得歸西。
獄吏每日會潑冷水洗淨他身上的血污,又再度將他虐打得鮮血淋漓。自和方驚愚分別後,他已死了一切心,方驚愚將會在阿缺的護送下去往員嶠抑或瀛洲,而他這枚棄子當在期間斷命。無人會來救他。
昏昏沉沉間,楚狂隱約望見眼縫裡現出一道黑影,一個含笑的聲音自面前傳來:
「還有氣麼,天符衛?」
谷璧衛一身蹙金繡衣,嵌青金龍首帶,長身玉立,勢派不凡。相比之下,被鐵索吊起的楚狂髮絲披亂,面色蒼白若幽鬼,遍體猙獰傷創,血染紅了腳下一方土地,著實算得可憐。然而楚狂卻使盡氣力冷哼一聲,氣若遊絲地道:
「已斷氣了……還不快將你大爺……供起來。老子要在神台上……日日俯瞰你那……死禿腦瓢。」
谷璧衛笑道:「還能貧嘴,看來是『仙饌』吃得夠多,還有氣力。」他扭頭對卒子們道:「你們的小劍呢?都拔出來,一人刺他一劍,看他還能不能講話。」
獄子們眼見楚狂氣息奄奄,一顆心皆吊著,生怕不留神將他捅死,可畢竟是谷璧衛命令,不可不從,便紛紛從劍帶上拔出短刀、叉子。楚狂是個怪物,這些日子裡他們已充分領會到此事,他身負常人可致命的傷勢,可卻不死,且創口也不生腐,反倒在緩緩癒合。
他們走上前,一陣撕裂皮肉的悶響傳來,一剎間,楚狂身上又添了幾道創口,血水傾瀉而下。可楚狂已沒了慘叫的勁頭,只掙動了一下手腳,短促地抽了一口涼氣,旋即垂著頭,似是昏死過去了。
谷璧衛上前,揪起他的髮絲。楚狂闔著眼,面無血色,如一件將碎的瓷器。谷璧衛的手指變作黑泥般的觸角,刺進傷處,同時俯在他耳畔輕聲道:
「你那位『殿下』已故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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