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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那話落進方驚愚耳里,令他心頭大震。方驚愚想道:「十年……什麼十年?十年前……我同他相識麼?」

但因楚狂孱弱之極,聲音細若蚊蚋,方驚愚也不敢篤定自己聽得真切,方憫聖的影子一瞬間閃過眼前,但他旋即搖搖頭,將這念頭逐出腦海。眼下情勢危急,不是惦念此事的時候。楚狂的性命岌岌可危,而他們尚處敵陣中。於是方驚愚想:「他失血過多,這話當是他的夢囈。」縱有千般疑慮,他也暫且壓下。

這時但聽一陣嘈雜,方驚愚仰頭一望,只見岱輿仙山吏們已然趕上自己,泛著甲光的人叢如萬山疊嶂,黑鴉鴉一片將他們困住。原來谷璧衛深知他聽聞與楚狂相干的事便會關心則亂,便乘他趕來殿側的這片刻重興旗鼓。

「讓開!」

方驚愚怒吼,一手攬起楚狂,另一手提毗婆尸佛刀。他此時與「雍和大仙」交融,膂力見長,單手持刀已不在話下。但見刃片劃然長嘯,在半空里劈出萬仞墨浪,捲地洪流情況吞沒萬馬千軍。然而仙山吏們卻絲毫不懼,個個控弓拈矢,提刀執劍,直刺他懷中的楚狂。

仙山吏們已然知曉楚狂便是他的死穴。方驚愚先前與谷璧衛交手,因不怕破體殘膚,尚有餘力,然而此時帶上楚狂,左右招架,他只覺抵敵不住。兼之他此時心頭急如火燒,不免出些紕漏,身上轉瞬間又添了幾處傷口。

一時間,殿側飛芒如雨,黑潮浪高壓城,亂如鼎沸。

刀光血影中,方驚愚渾身被椆木槍、矟矛扎透,卻拼力用身子護住楚狂。他低吼著,將兵戈從血肉里抽出,反手刺破身後一位騎卒的身軀,又狠撞上身前一位仙山吏,讓自自己腹中刺出的刀尖同樣穿透那捕吏。

此時一刻也不可耽擱,他得帶楚狂前往一個安全之處,是退往員嶠,還是挺進歸墟?方驚愚騎虎難下。正當這時,他忽覺前襟被輕輕扯動,低頭一看是楚狂正艱難地張合著口,垂死的魚吐泡似的,似要說何話。方驚愚俯身下去,卻聽楚狂氣若遊絲道:

「殿下,別……顧我。去……歸墟……」

「怎可能不顧你!」方驚愚吼道,嗓音顫抖,「再這樣下去,你會……你會……」

他聲音不自覺放低,仿佛怕喊聲會將楚狂的身軀震裂一般。自方才起,楚狂便似一隻漏水的水囊,在不斷淌血,血水淋淋漓漓,將他的衣衫浸透了不知幾多回。楚狂此時卻蒼白地微微牽動口角,似在笑,極低弱地道:

「這……便是,我的……天命。」

什麼天命!方驚愚瞋目切齒,他想起鄭得利那仿佛通達洞悉往後一切的神色,想起楚狂與自己臨別時那悲楚的目光,他們仿佛都認準了任何事皆是命中注定,自己是天命之子,為保住他可拋舍一切。

突然間,一股極重大的衝力自前方傳來。

方驚愚覺得自己仿佛被一隻巨錘擊中,身子橫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待抬起臉來一看時,卻渾身慄慄,心頭如遭雷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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