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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過不多時,方驚愚又折返回來,臉上微微赧紅,對白環衛道:「我想起哥今晨還沒換過金瘡藥和細布。」說著,又折騰了一番,給楚狂除了衣衫,給傷處灑了藥粉,一一紮裹好,這才放心離去。

他前腳還未走多遠,後腳又轉折回來,對白環衛解釋道:「我耽心哥沒掖好被角。」便將衾被仔細給楚狂蓋了個密不透風,上鋪軟獸皮。做罷一切後,他俯身下來,與楚狂兩額相抵。楚狂陷入極深的昏厥中,額頭也冰冷如石頭,對他所做的一切無知無覺。

白環衛望著他倆,面色冷淡地問:「他真是你哥麼?你這樣昵熱黏糊他,倒更顯得他像你姘頭。」

方驚愚道:「大人不要說笑,我潔身自愛,斷不會做尋姘頭這等無恥事。」

白環衛點頭:「也是,我也尋思著,若殿下將自個兄長當作姘頭,那確是太厚顏無恥了。」方驚愚忽然沉默不語,半晌後掀簾而去。

帳外天寒地暗,急雪翻雲。方驚愚解下腰系的鉤爪,勾住斷裂的漫道對岸,搖盪了過去。他忽想起初次見面時,楚狂便是以這鉤爪自自己手上脫逃的,不想多年過去,兄長已變得如此狡黠。楚狂會胡亂咬他,時而兇橫,時而如退怯的小狗,一念及當日情形,他便不由得莞然一笑。

走過前庭、門道,西面鐘樓,東面鼓樓,勢拔穹天。飛廊倚雲,樓閣崢嶸,雖大多已成芳草敗垣,可也瞧得出昔日的磷磷光彩。方驚愚舉首打量,心裡卻無由地冒出一個念頭:「這處和蓬萊仙宮真像。」

大抵是同出自白帝麾下的丁匠手筆罷,這城闕的形制處處給他諳熟之感。當他踏上褪色的丹陛,向荒寂的大殿走去時,忽覺腦海里似有記憶在生芽復甦,仿佛他來到歸墟、踏上殿階這一刻已是前生註定。

這大殿面闊九間,梁枋上裝飾朱碧龍鳳彩畫,金磚墁地,然而極暗冷,殿上如有寒龍吐息,陰風如刀。方驚愚緩步前行,只見寶座前方立著的不是象鶴瑞獸,卻是十位侍衛的身影。

方驚愚走上前,只見那並非活人,是數座冰塑。那群冰塑著緙絲甲,手執各色兵戈,腰懸玉器,形貌各異,卻仍氣勢熏灼,纖毫畢現,原來是各仙山衛。

這究竟是雕塑,還是活人?方驚愚正凝思著,卻忽聽得格格冰裂聲自身前傳來。

突然間,一隻列尾的冰塑陡然前邁一步。方驚愚不及反應,卻見那冰雕是一位雪鬢霜髯的老者,膚結薄冰,雙目深邃卻銳利,墨黑的瞳子裡如有滄溟奔流。老者身披一件素色披風,下擺破爛,有若蝠翼。寒風一掠,獵獵大響。

方驚愚與其四目相交,打了個顫,他不曾見過如此具有威迫感的老人,連玉雞衛都比不得其十一。他身形冷硬,如與白帝城融為一體的岡岩,勢吞萬象,氣翻雲雷。老者的手搭上腰間的劍柄,時光仿佛就此凝滯。

「在下方驚愚,自蓬萊遠道而來,您是此地的……守城人麼?」方驚愚戒備地拱揖。然而還未等他問罷話,便忽見一道白光照徹天地!

那是一道刀光,老者手裡執一通體剔透的長刀,那竟是用堅冰雕琢而成,鋒鋩晶瑩如月。然而那刀勢並不輕盈,便如飛瀑天降,海氣噓雲,周而復始。方驚愚手快,急忙抽毗婆尸佛刀來抵。然而刀上傳來搬山改石一般的勁道,令他兩臂如被碾碎一般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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