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雖只應了一聲,方驚愚卻歡欣若狂,楚狂不再否認自己是方憫聖。然而他看楚狂眉關緊鎖,嘴角下沉著,帶著悒悒不樂之色,便問道:「怎麼了,又在鬧甚彆扭?」
「沒什麼彆扭。」楚狂道。
方驚愚不會知曉他的心思,楚狂此時如臥針氈,他本存死志,打定主意要方驚愚一輩子也不知曉自己便是方憫聖。在瀛洲舟船上、員嶠古剎里,他與方驚愚齧舌相貼、做下私案,皆因他已捐棄此生,也不願問來世。但不想他竟殘生得續,到了與弟弟坦誠相對之時。
一想到此,楚狂便如百爪撓心,輾轉反側。一覷見方驚愚的面影,他便無地自容。閉上眼,仿佛能望見他們曾如蛇一般膠纏的時刻,翻雲覆雨,成鶉鵲之亂。他心想:方憫聖呀方憫聖,你真是恬不知羞!
這時方驚愚道:「先歇下罷,你身上若有哪兒不安適便叫我,哥。」
楚狂狼狽不堪,如自夢裡驚醒。他也不應答,轉過身去,氣悶悶的模樣。
這一夜,他想得頭痛腦熱,不想夜裡反倒真發起高熱。方驚愚抱著他,察覺到他如被寒風侵襲一般的戰慄,摸一摸額,又覺燙如火燒。方驚愚趕忙起身煎藥,楚狂則如墮寒冰地獄。
過不多時,藥煎好了,方驚愚急如星火地奔過來,給他餵藥。然而藥經寒風一掠,涼得很快。於是方驚愚低頭噙一口藥,含得溫了,扶起楚狂身子,捧住他臉頰,慢慢餵予他。楚狂含糊著道:
「不……要。」
方驚愚道:「你不吃藥,怎樣才好轉得了?」楚狂倔犟地擰頭:「不要你餵。」
他發起病來倒似一個蠻不講理的小孩兒。方驚愚不聽,按住他將藥一點點灌下去。楚狂口裡嗚嗚有聲,嗆咳不已。兩眼發紅,全無一點長兄架子,方驚愚想:「從前是他照料我,現今卻反過來了。」
楚狂卻也迷糊地想:「真是反了!我變作一個要他伺候的糊塗蛋,還被他吃嘴巴了!」又憂心忡忡地想:「天下哪裡有哥哥能同弟弟做嘴兒的道理?」
最後楚狂軟下身子來,仿佛放棄了抗爭,方驚愚將藥餵罷,將他放下。只見他臥在褥子裡,神色朦朧,髮絲散亂,柔軟如黑羽。衣衫不齊,好似方才受了踐躪。方驚愚摸他的額,熱度似已在悄悄消退,問道:
「病好些了麼?」
楚狂瞪著一對燒紅的眼,惡狠狠道:「更壞了!」
折騰到將要天明,楚狂退了熱病,方驚愚也不禁倦乏,裹著海獸皮睡著了。然而過不多時,他陡然醒轉,卻摸到身邊空空蕩蕩,不見一人。
方驚愚一個鯉魚打挺,猛然坐起。他衝出帳子,寒風如刀,頓時削痛了他的臉面。他吼道: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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