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驚愚點頭,「您本就是我嚴親,不必對我拘禮。」說著,又喚了一聲:「爹。」
這一聲「爹」喚出後,琅玕衛神色寬和了許多,攬著楚狂,繼而道:「驚愚,你也瞧見了,你兄長昔年遭了不少罪,身體底子也壞,你且擔待著點他,莫嫌他給你添亂。」
方驚愚神色恬然無波:「我怎會厭嫌兄長?我謝他都來不及呢。」
楚狂一臉彆扭,仿佛不慣於受人關切一般,掙脫了琅玕衛的懷抱,氣悶悶地回到桌前,用手抓著丹蝦吃,被琅玕衛喝止道:「憫聖,現下可是在御前,休得無禮。」楚狂渾身一顫,將丹蝦放下,抓起筷箸,卻怎麼也把不穩似的,吃飯吃得七拐八扭。琅玕衛見了,又拍一把他的脊背,道,「坐直了再下口!」可憐楚狂舉動僵硬,怎麼也做不到如往時一般端方有禮,縱然有心要仿效往昔的模樣,也似東施效顰,神色也惶然。
方驚愚瞧不下去,道:「爹,你別勉強憫聖哥了。他怎樣舒服便怎樣來。你要我多擔待著些他,卻又處處拘約他,算什麼擔待?」琅玕衛臉現赧色,唯唯連聲。
楚狂的眼睛在兩人間瞟來瞟去,像心虛的耗子一般,悄悄往方驚愚那處挪去。比起爹,他倒覺得和這弟兄坐在一起不那麼如坐針氈。方驚愚望楚狂一眼,默默給他斟酒。
方驚愚心裡此時卻惴惴不安,他想起曾與楚狂講過的話兒,楚狂說起往事,時常頭疼欲裂,面色蒼白,顯不願回憶,往昔之事便如烙鐵,永遠在他心上留下了痛苦的瘡疤。但方驚愚聽得出來,以方憫聖頂替自己的魚目混珠的計策既能成功,有賴於昔年昌意帝服食太多「仙饌」,眼目昏花,又不曾見過天符衛真容。然而這計策中有太多巧合,難以想像爹與天符衛竟有膽氣去行這一場豪賭。
除非——這一切是由天符衛所策劃。方憫聖被折辱、被逼瘋一事,全在天符衛掌握之中。
一念及此,方驚愚便不寒而慄。真有人能不惜戕害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也要保下白帝麼?然而一想楚狂素來是個不惜命的狂人,大抵方憫聖性子裡本就潛藏著這樣的瘋狂,他又不由得理解地嘆息。
酒過數巡,不知覺間幾人皆面色酡紅,楚狂也放開了些,胡言亂語,還指著琅玕衛大唾道:「你個看天烏龜!當初不來救我,害我挨人磋磨!」琅玕衛知這是他的心裡話,歉聲連連,輕撫他的脊背作寬慰。楚狂罵罷了,又大啖方驚愚的臉蛋兒,含糊罵道:「你是輕薄小烏龜!亂吃我嘴巴,攮我屁股……」
方驚愚渾身一震,慌忙望向琅玕衛,琅玕衛哈哈大笑,說:「這小子現時學的胡話真多!」
雖說這大抵被當作是酒後胡言,但方驚愚一顆心仍懸著,且被楚狂咬得沒法子,避開他腦袋,拍他臉頰道:「哥,醒醒酒,你淨在這裡出醜了。」
琅玕衛酒量好些,尚能張本繼末地說笑,男人指著楚狂,笑道:「有甚打緊的,讓他鬧去罷!驚愚,你大抵不曉得罷,憫聖他現時這模樣,倒像足了他娘親!」
方驚愚吃驚,他們兄弟二人全無對於娘親的記憶,因她在他們降誕的那一日便寤生而亡。這時楚狂撲貓一般,向琅玕衛撲去。琅玕衛張臂一攬,結結實實抱住他。楚狂掙扎,貓兒磨爪似的在他胸膛上抓抓撓撓,惹得琅玕衛笑。琅玕衛望著楚狂,目光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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