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能——」他頓了一下，長指拂過蘇熙緊閉的眉目，繼續交代：「佐為的『長老會』將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麼做。等後續的變故都平定下來之後，那份『基因備份』你再找機會私下交給『源始基因庫』的尤金。」

聽著這仿佛遺言般的交代，克里斯無言靜默。

「最後，發生衝突的時候，信任艾伯特會幫助你，」然後仿佛想起什麼，他扯出一個細微的笑，「如果你實在無法信任他，那就動用我留給你的那道手令。」

他極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顯然這一環扣一環的安排，並不是此刻突發奇想琢磨出來的。

克里斯沉默了，多年的默契讓她不再反駁或勸阻，但她鼓足了勇氣問出了那句話：

「值得嗎？」

「她不會知道您為她做的一切，以及即將付出的代價。這都值得嗎？」

菲茨傑拉德笑了一下，這兩人！雖然立場不一致並時常起分歧，但此刻的克里斯卻問出了跟艾伯特一模一樣的問題，甚至連停頓與標點符號都幾乎一樣。

但他心裡卻很清楚，艾伯特是基於人類帝國即將來臨的權利交替，權衡於絕對的理智。

而克里斯問的，確是關於某個感性的代價。

這個紅髮alpha望著懷裡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的蘇熙，認真的回答好友的話：「說實話，我不知道。」

從胚胎開始萌芽的那一刻，他的一生是一部絕對精密規劃的儀器，每一個步驟，每一次成長，都在權衡利弊，都在絕對理智的算計。都在為族群的利益奉獻所有。

特別是在基因記憶覺醒之後，無論是被動背負，還是主動承受，他的職責不僅僅是當下人類的生存之戰，而是對未來進化方向的試探。

面對他的這個不理智甚至『可笑』的決定，站在『精英alpha』階層立場的艾伯特，違背了自身所代表的利益，選擇了絕對的服從與支持；而站在『邊緣人群』立場的克里斯，更是一向毫不在意那些所謂的階層利益，而一如既往的鼎力支持著『他』本人的任何決定。

可現在他的決定，不但違背了相關的各方利益，更是在背叛他們的友誼，背叛帝國賦予的榮耀。

他把自己徹底置於沒有生還機率的險地，只因為懷裡這個輕得幾乎沒有重量的『存在』。即便他提前錄取了在這個荒謬決策之前的『備份』，即便他已儘可能的妥善安排。

值得嗎？

他也問自己。

每當這個問題被翻出來進行理性考量，甚至進行決策樹推演的時候，理性決策給出的清晰答覆都是『否』。

如同當初遭遇內外伏擊，他把她送出吞日號，委託給星盜蕾拉阿薩伊護送返回人類社會。那才是響應理智，響應各方利益最正確的做法。

然而。

理性思量的同時，蟲夢中的那個被包裹得像樹種子一樣的小小逃生艙就那樣輕悠悠的飄離了眼前。

最終的菲茨傑拉德，選擇了聽從直覺，選擇了聽從自己意識最深處的奢望與渴求。

他要她。

並且不計代價，也……不在乎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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