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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陽光充足,落在他的手上,指尖兒幾乎白得透明,張旭堯的目光從白皙的腕子看到圓潤的指甲,然後將嘴裡的薑片吐在了紙巾上。

方斐將紙巾一團,扔進了垃圾桶,重新拾起了自己的筷子。

「你一直都這麼會照顧人?」張旭堯單手開了罐啤酒,「不覺得累嗎?」

「還好,習慣了。」方斐又用紙巾在啤酒的拉環處擦了半圈,重新送回了張旭堯手中。

男人仰頭喝了口啤酒,苦淡的小麥香隨著喉結的滑動湧出來,散在了狹小的內:「習慣之前呢?你是什麼樣子的?」

男人狀似閒聊,並不走心,不算強烈的問題好像就是下酒的輔菜。

方斐倒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類似的問題沒人問過他,張旭堯是第一個。

他表情糾結了一下:「想不起來了,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這個習慣形成得太早了。」方斐輕輕地笑,「早到我自己都忘了是什麼時候。」

「小時候我爸帶著我生活特別不容易,他是在院長大的,是裡面最聽話的孩子,對孤兒院外的世界和真實的社會沒什麼太多的了解,因為太單純,十八歲就被我媽灌醉拉上了床,第二天我媽還反咬我爸一口是他耍流氓。」

方斐也開了罐啤酒,雙手捧著小口小口地喝:「我媽當時二十四歲,富家千金,叛逆風流,因為不想去聯姻,就拿好拿捏的我爸做了擋箭牌,她把滿心都是負罪感的我爸扔進了她的家族,然後不管不顧,自己在外面依舊風流快活,我爸卻在那座牢籠里受盡了白眼與欺負。」

火鍋內的湯汁翻湧得厲害,方斐調低了溫度:「後來我媽懷了我,她的體質不適合流產才把我生了下來,生下來做了DNA才知道我是我爸的種,據說當時我媽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她和我爸只有那一次,卻有了我。」

「我三歲之前都是我爸照顧的,他在那座牢籠里是傭人也是帶孩子的工具,活得沒有一點自尊與自由,我爸能一直堅持下來,就是因為心裡的負罪感與對我的責任心。」方斐臉上浮現出與他相貌不符的譏諷笑容,「道德感太強的人總是生活得很苦,那些所謂的道德就像枷鎖一樣,將人困在了不幸里。」

「後來我爸意外得知了多年前的那晚是我媽故意設計的,可他還是沒有離開,因為我。那個家裡好像除了他,再也沒有人喜歡我。」方斐幫張旭堯正了一下飯前硬套在他身上的塑料圍裙,接著說,「直到我媽一次酒後醉醺醺地想再次將我爸拉上床,我爸才徹底爆發了。」

「我剛上大學那會兒,我媽千里迢迢跑來看我,喝醉了酒她和我說,我爸那個軟柿子也是有脾氣的,當年任她怎樣威脅利誘都拉不上床,後來又被強硬逼著喝了半瓶酒,我爸徹底崩潰了。」

方斐的手指摩挲著易拉罐上微微凸起的花紋,輕聲說:「我媽說他那次看到了一個人最絕望的樣子,她說原來絕望的人是透明的,看起來像是隨時都可以消失。」

「後來我媽終於找回了點良心,放我爸走了,但前提是他不能帶走我,我真的很慶幸我爸那次選擇了離開。」

方斐將手中的易拉罐在張旭堯的啤酒上一磕,笑著說:「我九歲的時候,我媽沒躲過被迫聯姻的命運,我也被掃地出門,送到了我爸身邊。我爸學歷不高,又沒什麼專長,生活得很辛苦,但把我照顧得很好。那時的我早就學會看人眼色行事,到了我爸身邊我又不想給他添麻煩,所以我儘量做好每一件事,討好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希望能讓他生活的順利一些,而那些看似討好的事情做著做著可能就習慣了,再加上我本身有些……強迫症,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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