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硯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是被宋瀾吵到了,宋瀾忙又收回手,自己僵了會兒,他是該小心翼翼地起床梳洗,坐在床邊等梅硯醒過來。還是應該假裝自己不曾醒來,再縮到被子裡裝睡?
宋瀾在寢被裡動了動,決定先試試第一種方案,受了寒氣的膝蓋卻實在太疼,他一時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悄無聲息地掀開被子、起身、越過床邊躺著的梅硯,然後下床。
那,縮回去繼續睡?
就在宋瀾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梅硯竟在睡夢中輕輕翻了翻身子,面朝著宋瀾,離他極近。
那雙含了碎雪的眸子還闔著,卻還是能看清他素白的皮膚、淺淡的薄唇、淺斜的眉毛。
宋瀾想起世人對梅硯的形容:雪胎梅骨,醉玉頹山。
——心頭似斷了一根極為重要的弦。
鼻息間的喘息拂到面上來,溫熱的氣息讓宋瀾又是一怔。
「少傅。」
如同有意回應他一般,梅硯就在宋瀾這聲輕輕的呢喃里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裡溫著碎雪,含著遠山,淡泊著塵世的風霜。
梅硯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著宋瀾窩在自己面前,那一張俊朗的臉上漲著薄紅,凌厲的眸光清透如水,神色竟有兩分窘迫。
梅硯一時也愣了,他不動聲色地轉了身子倚在床頭上,面上沉靜如水,心中卻在努力梳理眼前的情況。
屋裡一時陷入了詭秘的寂靜中。
也不怪兩人相顧無言各顧各地尷尬,他們如今一個是坐擁江山的新帝,一個是軟禁在宮的文臣,有過步履維艱的過往,有過互相扶持的溫存,也有過耳提面命、東風化雨。
萬般可惜,曾經那些雪中偷火一樣的歲月,終究消散在了二人的苦深仇怨與難贖的罪孽之中。
到如今,雲泥異路,不復當初。
一時間諸多想法都在梅硯腦海里過了個遍,卻只是懊惱一件事:自己昨夜,怎麼就在宋瀾身側睡著了!
竟真的是……依賴了那片刻的溫存。
「你……」
「朕……」
……
「你昨晚喝醉了。」
「朕昨晚喝多了。」
兩句話皆是異口同聲,梅硯心中的波瀾便盡數被他噎住,掀開被子坐在床邊,冷著臉不說話了。
宋瀾抿了抿唇,卻大約猜得透梅硯的心思,他這個少傅什麼都好,就是一旦窘了尬了便喜歡冷著臉發脾氣,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之間發生了許多事,也改變了許多事,唯有梅硯的脾氣與秉性自始至終不曾變過。
既然是為避尷尬,宋瀾便很妥帖地找了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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