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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

梅硯的心狠狠疼了一把,撫上宋瀾的額頭,竟覺得燙手。

廖華已經跟進來,又要攔梅硯:「梅少傅,這病實在容易過人,有卑職和太醫侍奉便好,您快些出去吧。」

梅硯半晌沒說話。

廖華以為他不知暑熱病的厲害,又絮絮叨叨地說:「這病得上了便要發熱,高燒不退,人也醒不過來,太醫已經換過好幾幅藥了,可是不僅陛下不見好,還有幾個宮人陸續染了病,梅少傅,您萬萬不要小瞧了這病的。」

「我知道。」梅硯輕聲說。

廖華抿了抿唇,「您知道?」

「嗯。」梅硯說著在宋瀾身側坐下來,抬手取了床頭上晾著的帕子去為他擦汗,一邊道,「我幼時在盛京城住過,那時也見過這病。」

廖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只得道:「您既然知道這病,就莫要再呆在這屋裡了,陛下千叮嚀萬囑咐過的,您若是有個好歹,卑職如何交代啊。」

梅硯不為所動,而是抬眼看了看屋裡那幾個蒙著面巾的宮人,緩緩說:「我就在這裡照顧他,也會按時服藥,及時沐浴淨手,你別再勸了。」

隔了這麼久,他終於說出了那句話,那句宋瀾苦苦懇求了多時的話。

——「我不走。」

廖華攥了攥拳,已經看出來自己勸不動梅硯,便退下去囑咐太醫,屋裡一時靜了下去。

梅硯吩咐那幾個宮人出去燒水,又讓人準備乾淨的裡衣,他們樂得自在,忙不迭都退了出去。

時節已至芒種,天氣暑熱,今天又似乎比往日更熱,外頭的芍藥花都曬蔫了,屋裡的安神香徐徐燃著,瑞腦銷金,似乎給人添了幾分煩躁。

梅硯用手上的帕子為宋瀾拭去了額頭上的汗,輕輕撥開他臉上的碎發,便露出來一張俊朗非凡的面容,羽扇一樣的睫毛闔在眼瞼上,因著發熱的緣故,嘴唇也泛著明艷的紅。

屋裡靜得出奇,梅硯一時在床前怔怔坐著,竟覺得有些心亂如麻。

從他孤身來到盛京城,染翰成章,寫下那些錦繡文章開始,他就從沒有過這般心神不定的時候。

他越過青驄馬,躋身朝臣殿,蟄伏東宮五載,攪動朝堂風雲,沒有一刻慌亂過。

他搬倒徐玉璋,逼死先帝,被宋瀾軟禁在癯仙榭里整整一年,也沒有怕過。

即便是他為平宋瀾滔天的恨意而甘心委身於床帳之上,也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恍惚。

那是他一貫冷靜的意志,可如今的心裡亂成一團,這又是什麼?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寫書的人,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寫了,就只能一個人乾巴巴地坐著,細細捋著故事的主人公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卻發現無論是誤會也好,隱瞞也好,此時此刻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唯有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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