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瀾那一跪,終於還是消解了梅硯十五年來的恨憎愁苦。
「你沒事吧?」梅硯探頭去看宋瀾的腦袋。
宋瀾卻將之一攬,壞笑道:「當然沒事。」
梅硯:「……」
宋瀾的腿動不了,力氣卻很大,他將梅硯擁在懷裡,稍微定了定神,很真誠地發問:「少傅,你還在怪朕麼?」
他們心臟貼合著的地方,有一陣強烈的震動,像是誰緊張了一樣。
宋瀾忽然很害怕,他抿著唇,小心翼翼地等一個答案。
過了良久,梅硯側首看了看宋瀾,只見那少年眼眸垂著,竟有些失落與內疚,似乎聽不到梅硯答話,這份失落就會更加嚴重一般。
他推了推宋瀾,這次沒再用多大的力氣,宋瀾卻也乖覺地把他放開了。
梅硯站直身子,抬手拂了兩下被蹭亂的衣衫,而後開口問:「怪你什麼?」
沒等宋瀾答話,他又繼續說:
「怪你蠢貨一個,記不住十五年前的舊案,還是怪你色|欲薰心,一上|床就走火入魔?」
宋瀾:「……」
這個話題提起來,的確是有些尷尬的,況且梅硯也幾次三番強調過了,之前與宋瀾做那些事的時候他是心甘情願的。但梅硯說這話的意思是,以前的事情大可不必再提了,就當沒發生過,可宋瀾不想,他是真的打心底里愛死了梅硯。
他不甘心。
宋瀾垂下頭,徹底落寞了:「朕以為,少傅會喜歡的……」
一句話,梅硯的臉再度漲紅了。
他們在這座昭陽宮裡朝夕相伴了半年光陰,不再是未經情|事的少年,有情便會有欲,有愛便會有望。
在此之前,宋瀾一心認定了梅硯是逼死先帝的元兇,他的那份欲里便填滿了恨意。
所以他揣著各種壞心思,對待梅硯往往以折辱和懲戒為先。
但梅硯不一樣,他說他對宋瀾有愧,是因為他殺了宋瀾的君父,那麼拿掉這份愧疚之後呢?
愛、欲、情、愁,他占的又是哪一樣?
宋瀾很想知道,於是咄咄逼問,不止不休。
梅硯好半天都沒說話,並非是他說不出口,而是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雪胎梅骨梅景懷,這並不單單是世人對梅硯外表的誇讚與形容,他這個人,看著溫溫和和,頗通人情世故,其實不然。
朝堂上的梅景懷固然可以手寫天機雲錦詩,可以待人三分笑,可以溫言笑語與人共話,也可以言辭犀利直中要害。
可私下裡的梅硯……梅硯搞不懂什麼是君臣情誼、什麼是愛慕情懷,更不明白要用什麼樣的心情來理解宋瀾口中的這個「喜歡。」
他沒娶妻沒,更沒遇見過第二個斷|袖,在眼前人貴胄的身份和他們的師生情分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空花陽焰,不切實際。
於感情一事上,梅硯實在是個很愚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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