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地一聲,陸延生伸手把手邊的茶盞甩了出去,碎瓷片散了一地,早已經冷卻的茶水再無熱氣,卻也茶香裊裊,殿外似是廖華的身影動了動,愣是沒有進來。
陸延生半分好氣也無,氣得眼睛都有些紅,諷道:「他倒是直白的很,這是怕您聽不明白?早知道臣也直白些說話,省得兜兜繞繞三個月,到最後走投無路鬧到這昭陽宮裡來!」
「先生,您消消氣,左相的話我不敢信的。」
「不敢信?」陸延生探身看向他,有些好笑地問,「不敢信您就敢拉攏梅尚書,敢用梅少傅的事挑撥離間,敢與左相的門生沆瀣一氣,郡王,是臣小看了您啊。」
這話說得重,宋南曛想也沒想,腿一軟又跪下了,今兒這一遭,他是真怕了自己的先生。
「先生,我不敢了,我知錯了,可是我……不想去封地。」
少年身形微顫,垂淚低首,模樣說不出的惹人憐。
陸延生沉默著看了半晌,只覺得眼前那個身影似乎小了一圈,像極了當年那個不足十歲的孩子捧著一杯熱茶跪在自己面前,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自己看了又看,然後是軟綿綿的奶音。
「先生。」
回憶炸開在眼前,陸延生只覺得自己那顆心的盛了一汪溫水,泛起飄在多年前喝下的那一口悠悠茶香。
窗外午陽正烈,窓紙後早已不見人影,看客都散了,費盡心機唱一齣戲,總是要收場的。
陸延生撩了袍服起身,半蹲在宋南曛面前,伸手,抹去他眼角清淚。
語氣是難得的溫柔:「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哭鼻子的?」
宋南曛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看陸延生,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貪戀了此刻的這份溫存,賭氣一般說:「先生,我都十六了。」
他的生辰是臘月廿一,去歲是徐清縱的喪年,故無人賀。
陸延生伸手撫了撫孩子的頭,少年的頭髮軟,額前的髮絲拂在手心有些癢,他笑了笑,有些悵然:「十六了。大盛的朝律是弱冠取字,而陛下得梅少傅教導,十六歲那年就得了個頂好聽的字,郡王知道以後羨慕得不得了,吵著要臣也給您取個字,臣那時候怎麼說的來著?」
宋南曛對別的事不上心,對這事倒是記得很清楚。
「先生說我還太小,想取字,再等幾年吧。」說完這話他驀地抬頭,水汪汪的眼睛閃亮亮的,試探著問了一句,「先生?」
「嗯。」
陸延生又是極溫柔地應了一聲,那樣的語氣讓宋南曛生出一種錯覺,好像平日裡老成古板和今天發了一通脾氣的人都不是他。
「梅少傅大手一揮為陛下取了個『青冥』,那是天上天,是明君聖主才可以有的字,那樣的字臣不敢取,但郡王的字臣其實也早就想好了。」他笑著問宋南曛,「郡王的字,叫瓊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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