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上學時，小虞昭穿上藍白色校服，她總是握不好筆，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像要爬出頁面，頭上的粉紅色蝴蝶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

小孩子長得很快，鞋子一下子就太小了，不過是參加過幾次家長會，小虞昭就變成小大人了。

那時她出差一個月回來，虞昭捂著肚子坐在餐桌上，臉色蒼白，她拿出藥箱來，問是不是吃壞肚子還是這一個月沒有好好吃飯，還拿出藥箱，可是虞昭一句話也不說。

她又問：「那去醫院吧，好不好？」

虞昭突然笑了一下：「媽，我是來月經了。」

「什麼？你來月經了？你才幾歲？」她驚訝地問。

「我讀五年級了，也算正常吧，也有一些同學來了。」

「是……是嗎？好像是正常，那你知道怎麼辦嗎？」

「知道，學校生理課教了。」

「學校有教啊。」

「嗯。」

沒隔幾周，她接到班主任的電話，說虞昭早戀了，問她知道嗎？

虞虹雲目瞪口呆，問老師是不是搞錯了，五年級的學生談什麼戀愛啊，她又想虞昭已經開始來月經了，額頭冒出冷汗，連車都不敢開，出門打車前往學校。

站在老師辦公室的虞昭讓她感到有些陌生。

嘴唇緊閉，下巴微抬，眼睛也不看人，全程不講話，態度很抗拒。

那天老師講了很多話，她沒記得，只是最後要離開時，她起身站在虞昭的身邊，意外地發現，虞昭已經比她高了。

她壓了一路的脾氣和憤怒，回到家後，那些在老師辦公室沒有問出來的話統統說了出來。

「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到哪個階段？牽手？接吻？還是上床？虞昭你要知道，你是女孩子！你要自愛懂嗎？你知道你來月經了，我不想你哪天大著肚子回來。」

她變成一個發瘋的、敏感的、神經質的媽媽。

而虞昭冷冷地看著她，用一句話讓她墜入地獄：「你以為我是你啊。」

虞虹雲在憂慮女兒是否語言發育遲緩時，一定想不到有一天，她的女兒如此牙尖嘴利，用語言的暴力讓她當場粉身碎骨。

那一瞬間的委屈、受傷的心情難以形容，她回過神來，已經打了虞昭一巴掌。

虞昭一驚，流著淚開始控訴她，說一個只會打動手的媽媽，一個不相信自己的女兒的媽媽，一個不分青紅皂白，只知道聽別人謠言的媽媽，不配當媽媽！

「那你為什麼剛才不說？」

「你問了嗎？我說了你就信了嗎？你一進門就罵我，你跟那些人有什麼區別！我恨你！」

虞虹雲看著那些如刀的話語從一張一合的嘴裡說出來，她是不是還應該欣慰，她的女兒口條好得很。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如此糟糕的媽媽，她開始懷疑，也許自己其實是沒有能力去撫養一個孩子的。

她並不了解自己親手餵養大的女兒，她是怎麼養出一個說出「你以為我是你啊」的女兒，怎麼養出一個說「我恨你」的女兒。

她一臉頹敗，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是一個失敗的媽媽。

虞昭有一個星期沒有跟她說話。

是虞虹雲先開口的，她跟虞昭道歉。

虞昭低頭喝粥，並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