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將軍煩躁地甩開他的手,「楊大人,這又與你何干?」
男人聞言更急,幾乎目眥欲裂:「闖賊大軍就在城外虎視眈眈!左大人,你一走,守軍勢必潰散,硃仙鎮一旦失守,開封要怎麼辦?開封城內三十萬軍民要怎麼辦!
左將軍絲毫不為所動:「這話你對丁大人、方大人他們說去。闖賊以逸待勞已久,我的部下卻是人困馬乏,現在要我出城迎敵?楊文岳,你自己聽聽這話好不好笑!」
一邊說著,左將軍一邊用眼色示意一旁的親兵把楊文岳拉開。立刻有人上前,毫不客氣地要抓住他的衣服,楊文岳不肯鬆手,厲聲喝道:「左大人!你不肯迎敵,你以為你就能逃得了嗎?闖賊軍中養著妖孽,大人昨日也是親眼所見!」
「夠了!」左將軍終於大怒,一聲暴喝將他打斷。楊文岳似是一驚,餘下的話僵在了舌尖,而左將軍一字一頓道:「楊總督,這便是你自己不識相了。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我把他拖出去!」
楊文岳還在厲聲叫喊著什麼,蘭朔眼前的景象卻再次然模糊了下去。有短暫的片刻,像電影裡那些閃回鏡頭一樣,他眼前晃過了許多光怪陸離的畫面。
四散潰逃的軍隊,城頭飛揚的闖王旗,到處都是斷肢殘骸,沾血的刀從親兵胸口穿了出來……最後是一座荒蕪的土台。
日光慘白黯淡,一個男人四肢都被麻繩捆在條椅上,臉上嚴絲合縫地蓋著一張桑皮紙,行刑官喝下一大碗燒刀子酒,朝他臉上噴去,高聲唱道:「楊總督,闖王送你加官進爵了——」
不斷變換的詭異幻視之中,行刑官的吆喝被一道少女聲音打斷:「楊督爺。」
隨著那個聲音響起,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陡然消散。
灼燒一樣的肺腑里急促地喘息著,蘭朔後背上幾乎已經沁出了冷汗,發現自己還一動不動地半跪在燒焦的土堆邊,指尖停留在距離那面具一寸之遙的地方,是硬生生地停住了。
謝縈還居高臨下地站在一邊,手中竹管在他膝彎里輕輕一挑,讓他站直了身體,和她一起站在蒿里山的殘骸邊。
與剛才的得意飛揚不同,她的聲音也變得低柔:「見過楊督爺。」
那張詭異起伏的面具躺在土堆上,此刻,無數血一樣的液體正順著面具上的紋路沁出,流進紙錢的灰燼里。
不是幻覺,此時此刻,這張面具是真的在極其急促地喘息著,破敗的紙漿硬殼,像被剝了皮裸露在外的血肉一樣,在不斷起伏顫抖。
可這張面具上沒有留出眼鏡和口鼻的孔洞,新鮮的空氣透不進去,越呼吸就越是窒息,直到鮮血從七竅倒流出來,直到紙漿已經和人臉融為一體。
寂靜的荒山上,好像有一個男聲在哀嚎。那聲音明明並不存在,卻又無孔不入地扎在人的腦海里,非常喑啞的怪聲,像是被捂住了口鼻,痛苦至極卻氣若遊絲。
「我喘不上氣……我喘不上氣啊!!」
謝縈顯然也聽見了那可怕的哀嚎,表情卻紋絲不動,柔聲道:「楊督爺,何不從那張面具上離開。」
地面在發出微弱的顫動,從面具上流出的血已經在灰燼里積了小小的一灘。那個痛苦哀嚎的男聲還在呼喊著什麼,只是含混不已,讓人再也無法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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