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仵作，解剖過的屍體不知幾何，看人一向習慣先看骨相，更兼過目不忘，此刻已經想起這熟悉感的來源。

「上元節，在你來洛陽的那一天。」他緩緩道，「我們在城門邊看到過一張告示。一個姓付的屠戶說女兒走失，張貼了畫像，若有線索者，酬謝三兩。」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少女的嘴唇動了動，但已經發僵的臉上做不出表情。她微微低頭，過了半晌，終於沙啞地開口道：

「我是……付家三娘……」

第100章 外篇：人易老，夢難長13

人死後，離體的魂魄脆弱無比，被太陽一曬，本來過不了多久便會消散。而付三娘的屍身被沉入河底不見天日，反倒歪打正著，讓她的魂魄多留了些時日。

這張半透明的臉上，皮膚已經青得發紫。寧昀見過的屍體太多，一眼便知，她恐怕是被活活勒死的。

照面間他心中已大致有數，只是默不作聲站在一旁，聽謝縈與她交談。

付三娘是屠戶家的女兒。

屠戶日常宰豬殺羊，自然是為人不齒的賤業，但這個年代百姓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次肉，他們家中日常還能見些葷腥。她身材雖矮小，卻比同齡女孩力氣大些，從小給家裡挑水劈柴，乾的活計不比兒子少。

那一日清晨，她照常去井邊汲水。

準備回家時，她突然感覺到脖頸上傳來一記重擊。

有人一記手刀重重劈在了她脖頸上，那力度讓她頓時眼前一黑。

對於尋常女孩，這麼一記已經足夠砸的她暈死過去，可是付三娘從小做體力活，力量大些，竟沒有立刻失去神智。

付三娘大叫一聲，本能反手肘擊踢打。襲擊者似乎也始料未及，手忙腳亂地和她扭打到了一起。

那是個她從未見過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揚，體型也瘦削。他大概看付三娘瘦瘦小小，以為自己一下就能打暈她，沒想到乍然搏鬥起來，竟然無法迅速將她制服。

人在絕望之下爆發出的力量相當驚人，付三娘摸索中抓到了自己放在井邊的擔子，一邊狂砸亂揮，一邊大叫呼救。

時間尚早，井邊空空蕩蕩，她的叫聲沒能引來旁人。但不知她某一下打中了什麼地方，那個男人痛叫了一聲，捂著流血的鼻子，踉踉蹌蹌退了半步。

付三娘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也顧不及更多，正要奪路而逃。

就在那一刻，極其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她聽見了「嗖嗖」的聲音，像是蛇遊動時發出的聲響。

眼前有一道灰黃的影子閃過，空中竟然凌空飛著一條麻繩。下一瞬，那麻繩靈活地擰動著，直直套上了她的脖子。

像一條撲擊的毒蛇般，麻繩緊緊絞住她的脖子，上來一勒一拉。付三娘頓時喘不上氣，在驚恐中拼命拉扯那根麻繩，可它還在越收越緊，她被倒拖了幾步，四肢很快就無力地軟了下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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