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齊格也只是隨口一說,不過另有人記在了心上。
那一日謝縈叼著根狗尾巴草,很愜意地躺在河邊岩石上發著呆,身後傳來腳步聲,蘭若珩在巨石邊的草地上坐下,在她頭上放下了什麼東西。
很芬芳的氣味沁入鼻間,謝縈的眼帘掀開一道縫隙,發現那是一頂花環。
大朵大朵淡粉的木芙蓉,中間點綴著潔白的野花,用莖和細枝纏繞固定在一起。手法顯得略微粗糙了些,但花朵是剛剛摘下,芳香撲面。
少女坐直身體,很感興趣地問道:「你還會做這個?」
蘭若珩說:「我姐姐教我的。」
從前蘭府里也栽著大片的木芙蓉,每逢夏末秋初,姐姐們會請來京中最好的工匠,將花瓣織綴進她們的珠寶首飾里。編花環也是閒暇時的樂趣,那時他年紀還太小,參與不了哥哥們的投壺遊戲和談文論道,而姐姐們不吝帶他一起。
曾以為永遠塵封在記憶里的童年,此刻竟然能這樣平和地講起,也許是因為他終於走出了那個血色的夜晚。
謝縈將花環戴在頭上,向他展顏一笑,蘭若珩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忽然輕聲說道:「到祭星典禮的時候,我去射下一隻大雁給你好不好?」
「你說什麼,你是個術士啊,」少女嘴角笑得彎彎,「你這輩子騎過幾天馬?和他們比?」
她又躺了回去,赤裸的腳尖很愜意地踢著溪流里的水花。
天高野闊,水聲潺潺,遠方傳來駿馬的嘶鳴,蘭若珩坐在一旁,忽然希望這一刻永遠持續下去,在北方盡頭的草原上,她閉著眼睛快樂地哼著歌,而他就這樣一直一直看著她。
要將這一刻留住,他還需要付出多少?
蘭若珩微微低下頭,忽然覺得心中有些焦躁,就像一種始終盤桓在心上的隱憂和陰霾,這一刻終於追上了他。
討謝縈開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的哥哥卻完全相反。
謝縈偶爾會發脾氣,李慕月卻從來客氣溫和,永遠是一張柔和的笑臉。
只是只有面對妹妹的時候,才能讓人感覺到那是出自真心的微笑,對他來說,那樣的笑容卻成了一張很堅固的面具,讓人無法看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跟隨他們兄妹的半年以來,他在術法上的進境一日千里,與在洛陽城中時早已是天壤之別。除了不世出的天賦,這也是在終於得蒙指點之後,晝夜苦修的結果。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幾乎脫胎換骨,走完了常人數十年的歷程。可無論他進境多驚人,李慕月也只是很平靜地說一句不錯。這不是因為要求嚴格,因為他偶爾遇到困境時,李慕月也從不鼓勵或催促。
溫和的態度背後,是某種近乎冷淡的審視。他同意了妹妹把他帶上旅程,卻並沒有真正接受自己。而以謝縈對哥哥的依賴程度,她並不是不可能再一次在洛陽城中那樣,隨哥哥一起一聲不響地消失,蘭若珩從未像現在這樣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就算他再有天賦,再刻苦努力,想與妖君的兄長相比,也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實現的事情。要怎樣才能得到他的認可?要怎樣才能讓他覺得我有資格陪在你身邊……蘭若珩望著身旁的少女,指節一時因為用力而繃到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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