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墓門以來，另兩個人處處謹慎留心，他倒優哉游哉的像是下來串門。謝縈忍不住扭頭瞪他一眼，原來他正站在東側牆邊，朝他們招手。

「是這幅畫啊，原來這裡也有。」霄望著面前長度接近十米的浮雕畫，笑了：「我在大興善寺做過幾十年的和尚，日常灑掃時可沒少見這副畫。快來看看，上面不都是你的老熟人麼？」

一模一樣的十界六相圖，在大興善寺是寶頂壁畫，在這裡卻變成了一面巨幅的牆壁浮雕。底下是滿壁蓮花，仿佛法華經中所講述的蓮華光如來世界，上面緩緩展開的卻是一場戰爭。

人身蛇尾的女人從血河裡浮起，身旁圍繞著青面獠牙的僕從們，明明是凝定不動的畫面，只是雕刻得太過栩栩如生，那可怕的厲嘯聲仿佛就在耳邊。另一邊，乘著車輦的人帝正高舉手中的長劍，千軍萬馬隨之齊聲大喝，只等他一聲令下便要衝殺出去。

這樣的畫面，即使無聲也能讓人震悚，蘭朔微微屏住呼吸：「這是……」

「上一代的妖君咯，」霄抬了抬下巴，「就是她娘，雖然她也沒見過。哦，這一邊還有我的太太太……師祖，無相尊者，當年寺里每個弟子都會被領到這幅畫前來拜他呢。」

蘭朔對大興善寺的祖師爺是誰沒一點興趣，仰頭去望畫面中心的妖魔。

曾經正當盛年的妖君，細看果然與謝縈有幾分相似，只是要冰冷得多也艷麗得多，神情中帶著嗜血的森嚴。這時謝縈就站在她的腳下，同樣在仰頭看，安靜的眼神里卻都是近乎柔軟的眷戀。

她正在望著的是站在妖君身邊的青年。

洪武年間的李慕月半臉披著鮮血，美麗的面容顯得異常獰惡，看不出一點平時溫潤如玉的模樣。而少女一動不動地望了片刻，將額頭搭在了石壁上他手掌的位置，仿佛想要貼近那隻依稀溫柔的手。

從她降生開始，這對兄妹就從未有過片刻的分離。那一刻蘭朔忽然明白了這麼多年為什麼謝懷月都沒有把過去的事情告訴她，除了因為結局的慘烈，還因為相比於社會身份，血緣才是扎得最深最穩的錨點，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面貌，對他們來說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

片刻間無人開口，仿佛另兩人也不忍打擾這一幕，直到謝縈重新站直身體，說道：「看來前殿裡也沒什麼別的東西了。」

「那就該到分頭行動的時候了，」蘭朔說，從裝備包里取出了一堆圓球似的東西。

她繼續向前，穿過中殿的祭壇，吸引蘭若珩絕大部分的注意，而他們兩個要趁這個機會到兩側的配殿裡去，開啟黃泉之門，用來自幽冥世界的河水把這座古墓里的祭壇沖毀。

計劃早就已經商議好，到這裡也沒有再多拖延下去的必要，但步伐即將邁出，謝縈還是忍不住回頭緊緊握了握蘭朔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確保他也平安無事。

「你一定要小心。」

「那當然，」蘭朔表情很輕鬆地笑了，又指了指霄的方向：「我們不是已經做過很多很多準備了嗎？我不會有事的，再說你不是給我帶保鏢了嗎？」

霄條件反射道：「說誰呢，誰是保鏢？」

「沒說你，別對號入座，」鬼車還緊緊趴在霄的身上，謝縈從他肩膀下面拽了一條脖子過來，和顏悅色道：「說的是你，如果飯票沒了，你這輩子都只有空心菜吃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