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然披頭散髮,瘋了似的掙扎。
媽媽抱著她,哽咽著說,「天然,這是我們欠人家的,我們就得夾著尾巴做人啊。」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多月。
有一天,家裡的米麵都吃完了,冰箱裡也不剩什麼了。
爸爸換了一身整潔的衣服出了門,片刻後,窗外傳來一聲重物砸落在地的悶響。
余天然正坐在窗前的書桌上寫卷子,視線的餘光里,閃落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可恐懼把她釘在椅子上,四肢不受使喚,站也站不起來。
一顆心隨著那聲悶響,開始無邊無際的墜落,直到傳來媽媽歇嘶底里的哭聲。
她的心,終於觸了底,碎成無數片,再也沒有拼湊起來。
後來她不知道是怎麼下的樓,站在爸爸的屍體旁,聽著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竟沒有眼淚。
看熱鬧的人圍上來,四周的說話聲像洶湧的潮水沖刷著耳膜,她卻一句也聽不清楚。
她仿佛失去一切感知的能力,只剩一雙冰冷凝視的眼睛。
對門的鄰居穿著拖鞋下樓了,站在余天然對面,神色尚在驚濤駭浪里。
余天然看到他遲疑著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凝滯看著地上的屍體。
她想,這下你解恨了嗎?滿意了嗎?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嗎?
可下一秒,她看到他伸腳朝地上那具屍體踢了踢,像踹一條死狗。
「活他媽的該。」
余天然終於聽得到聲音了,她聽到了低低的咒罵,帶著一絲大快人心的暢意。
她木然地收回目光,不再看那男人被生活磋磨成苦瓜的臉。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隔壁鄰居家的小男孩調皮,把她家的鞦韆繩子剪斷了。
她追著那個小男孩打了一架,再也不讓他來家裡玩。
爸爸卻笑著對她說,「人啊,要學會去原諒啊。」
她看著爸爸摔碎的臉,心想,可是沒人原諒你啊……
哥哥的一審判決下來了,不出意外是死刑。
他沒有上訴,只等最高院的死刑覆核,估計是在初冬的某一天。
余天然的姨媽遠嫁到河北邯鄲,讓她們去河北,媽媽卻要等哥哥的事了結之後再去。
暑假結束後,余天然去了學校,跟班主任說自己家要搬走了。
第二天,她便開始逃學,每天背著書包按時出門,找地方看書寫卷子,天黑了再回家。
媽媽過得恍恍惚惚,壓根沒注意到她逃學的事。
一個夏末的傍晚,天邊堆著層層疊疊的火燒雲。
她騎著自行車,兜里揣著幾根棒棒糖,又去了那個有鞦韆的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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