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語氣脆生生地:「我不要。」
她在家時被教得很好,心裡清楚嘴皮子也利落,是顧禹柏教出來的小人精:「他們拿了顧家的銀錢,吃著顧家的好處,如果做到本分以上,我該敬人三分。如果本分都做不到,我一個主人還要去討好才換來他們對我好,天底下哪有這樣憋屈的道理。世界上有知恩圖報的人,也有好賴不分的人,我爹以前說過,這種人無非是'不怕就不敬'。我性格溫順也換不來好,只會招來他們越發會噁心人。」
實際吳三思覺得這話沒錯,卻也不至如此,這種宗族制度下,她是本家血脈,又是嫡子,地位不言自明,沒人敢真的做到什麼程度。不過是看孩子小,想順手拿捏一下,滿足滿足長輩作派,誰知道捏到個刺蝟,那些大人也拎不清,沒有早早放棄這個揉搓幼童的念頭,還總想給自己找回排場,那只會激起顧衍譽更激烈的反抗。
不過後來吳三思明白了,顧衍譽知道自己是女孩兒,有這個秘密在,她心裡天然揣了一分怕,對所有人的防備都要更甚三分。
吳三思道:「事實是你如今勢不如人又不想吃虧,就打算這麼一直斗下去,不高興了就放把火麼?」
顧衍譽有點孩子氣地「哼」了一聲,倒很坦蕩:「別的我也不會。」
吳三思笑了一聲,蹲下來認真打量這小孩兒。太尉府上的事他隱約聽過一些,知道顧禹柏在夫人走後性情大變。觀眼前這孩子,格外伶俐是真,除去她天賦極佳,開蒙時得到的教育大概也不是一般的好,看起來也是被父母捧在手裡長大的。眼下就這樣被丟在顧家祖宅里,實在是可憐又可惜。
顧衍譽帶著些賭氣意味回看他:「你笑什麼?我爹說什麼,別人會信他、服他。可我長得還沒那些人屁股高,誰會真的信服我?我最多只能叫他們不敢惹我。」
吳三思對她伸出手:「那你叫我一聲師父,我告訴你該怎麼做。」
顧衍譽瞬間眼睛亮了亮,而後倨傲地背起自己的手,小大人似的哼哼著往旁邊走了兩步。
吳三思:「怎麼?我剛剛教你那一手不好用嗎?」
顧衍譽扭頭來,眼神挑剔:「我只是不想破壞那老頭的壽宴,不是不煩他。你只小懲大誡了許媽媽,可見也是個欺慫怕惡的,有點小聰明,未見得有大本事。」
吳三思這回哈哈大笑起來,他也不兜圈子了,直接拎著顧衍譽把她抱起來:「說了你還差點勢。為師先教你怎麼從你父親那兒給你誆一隊衛兵回來,往後你才好放心地橫著走。」
吳三思的出現,和顧衍譽骨子裡不願被人支配的本能,使她用盡辦法要讓父親再想起自己,給自己再找到一個位置。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顧禹柏擁有一種美麗而令人醉心的東西,叫做權力。幼年的顧衍譽沒有那種東西,但只要她努力一點,借來顧禹柏一點勢頭,甚至可在樂臨橫著走,那大概就是權力的余香。
十三歲被接來陵陽的那一天,她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回到那個幽深的祖宅里去,她要讓自己可支配的部分變得更多。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確實管著顧家的很多人了,也掌握顧家的很多秘密,卻依然不得自由。
權力依然是顧太尉的東西,是她爹擁有的一切,是顧禹柏的「顧」,不是顧衍譽的「顧」。
第24章 好久沒見公子這樣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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