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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禹柏目不斜視,只恭恭敬敬朝皇帝跪下去,行了一個大禮。

他年輕時就被稱為陵陽新貴里最風雅之人,進了軍中被稱為儒將,如今上了年歲,風華不減。那從容不迫向皇帝陳情的模樣,與窮途末路的嚴贇鐸對比鮮明。

若顧衍譽能聽到他接下來這番話,就會明白戴珺當初規勸她的,她的父親……早就想到了。

顧禹柏跪在聖上腳邊,慢條斯理開言。

因顧衍銘的勝利遭人羨妒,顧家早知有流言在外。但這流言用心險惡,一旦被坐實可能動搖軍心,又卷進了異族長老,稍有不慎,便會毀了漠北來之不易的和平。

皇帝神色微動,是這樣的,沒錯。

早先就算他也有懷疑,都沒有明著攤開,不過是暗中敲打。嚴贇鐸和瑞王當然也該知曉這個道理,卻由著嚴槿來逼迫他辦了顧三兒。那是好放在檯面上追究的事麼?

顧禹柏說了下去,顧家有冤不陳,是相信陛下的聖明,時機一到自會還忠臣公道。他的頭磕得擲地有聲,道出他原不打算在冬獵前說出這件事,因為冬獵對皇上重要,而皇上對社稷重要。聖心愉悅,便是慶國之福。聖上能在獵場滿載而歸,來年慶國的土地上稻米都會豐收。

伏跪在地的嚴贇鐸和瑞王聽了這話,心裡簡直恨極。如此阿諛奉承之言,只有顧禹柏這樣的佞臣能說得出口,還仿佛句句出自肺腑。然而眼下這他們瞧不上的佞幸之言已成刺向他們的刀。

帝王神色不明。

顧禹柏說,他知情不報,只暗中尋訪收集證據,還因為朝臣之間的傾軋把使臣卷了進去,這足以令慶國蒙羞。

嚴家冤枉他的長子勾結外族,騙取軍費,他可以讓立功凱旋的顧衍銘閉門不出,任人謠傳也不辯解;嚴槿意欲引誘他的幼子犯錯,他寧可自己家法懲戒幼子將其禁足,也不會跟著把事情鬧大,更不會在大節慶時有辱聖聽。

顧家願意等,以大局為先,等兩國議和塵埃落定,再為家人討一個公道。

嚴贇鐸的手撐著地面,不知是地上太冷,還是別的什麼緣由,他的四肢快要凍僵了。

陵陽城裡的舊貴族沒有幾個看得起如顧禹柏這樣的佞臣,但稍有頭腦的也會明白,他所說的,字字句句切中帝王的心。

「請陛下治臣知情不報之罪。但臣並不後悔。顧家可以一時蒙冤,慶國不能蒙羞。」顧禹柏說完再次朝皇帝長拜。

誰聽了都要說一句,朝中百官,沒有誰比太尉大人更端莊識大體了。

聶弘盛居高臨下看著他,顧禹柏雖出身行伍,但即便是以才情聞名的文官都沒有他善言辭。他的言語像一種泉水,流經之處,皇帝覺得自己的焦躁和憤怒都被抹平些許。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為何會喜歡和重用這個人。

他也想起了顧禹柏最早為何有佞臣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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