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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令。」他說。

所謂「鏡令」是特製的皇帝御令,不僅可以調動所有的護國甲士,在各部衙門也有最高權限。當然,這是理論上的。

實際戴文嵩手裡的鏡令幾乎被架空了,只起象徵作用,要哪部衙門配合,靠的還是皇帝的密旨,眼下幾乎是一事一辦。

聶弘盛依舊牢牢把權力捏在自己手裡。

戴珺如此徹底的和盤托出在顧衍譽意料之外。

這段故事裡戴文嵩的表現也在她意料之外。

她看向窗外的天,徐徐說道:「來陵陽的第一天,我爹告訴我,這裡沒有孤身赴任的官。」

照進來的天光點亮她的側臉,另一側臉向著室內,對比之下,是暗的,她道:「人在群體之中,有時不由自己,必得有立場和派別。如果不懂得和光同塵的道理,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

說完轉頭時她看到陽光照在戴珺的眼睛上,清亮通透,這一幕漂亮得不太真實。

顧衍譽忽地一頓。

她確實覺得戴文嵩不聰明,但凡他勢頭正好的時候多團結幾個跟他一樣的死心眼子,身段靈活一點,也不至於皇帝想把他的權力卸了就能卸了,更不會當那麼久的孤臣。

無怪有人評價他說,人生前二十年過得太順遂,在世家裡養出里一種奇特的天真。但矛盾的是,他本該對世家大族如何籠絡權力、鞏固勢力看在眼裡,卻是一點沒學到。

他當初背棄家族支持了新皇,得聶弘盛如此信任,在文人中又有不可替代的影響力,這樣好的開局,卻把自己手腳給束縛住,不懂培植勢力、提拔門生。

被皇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來了就幹活兒,走了也不怨。

這不是笨是什麼?

不過……她的那些話說完,卻覺出自己的不該來。

聽了如此大義的故事,她在幹什麼?在給戴文嵩的兒子分享佞臣的為官心得麼?

顧衍譽坐得端正,雙手端起茶水,上舉一些,一本正經道:「我該向玉珩告罪。」

「為何?」戴珺說話間,托住了她的手腕。

顧衍譽輕輕一笑,抬手將盞中茶飲盡,這才說:「戴大學士能夠堅守本心,無論在哪個位置上的所做,都上不愧君主,下不負黎民,更不為謀私利,已足夠讓人欽佩。做這樣的事,身處其中,想必更有諸多艱險,我一個局外人,如此輕飄飄地,都敢點評他老人家的為官之道了,當然要自罰一杯。」

戴珺就那樣看著她,他眼中原本就含笑,聽她這樣一番話,更有動容,還有一種……顧衍譽不大明白的情緒。

戴珺眼中生出波瀾,他沒有多言,也提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先前他在講述時說到戴文嵩被皇帝冷淡打壓的時期不過寥寥數語,但顧衍譽能想像,那應當非常兇險。

沒有了皇權賦予他的特殊地位,戴文嵩這樣的性格,他怎麼帶著全家活下來的,都令顧衍譽費解。

「是羅漢寺里的人和他的舊部。」他說。

曾得戴文嵩蔭蔽的人,並沒有因他被貶斥而遠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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