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連最後一滴水都被吸乾,對它有什麼好處?」
顧衍譽輕聲:「不知道呀,也許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它們會覺得自己是水域的主人,汲取多少都是應得的。也可能到了最後,自己也控制不了了。做老子的當人上人不夠,要蔭及子孫,子孫還有家眷,家眷還有小弟,七七八八,拉拉雜雜,一旦根深蒂固了,該砍誰呢你說。」
秦絕聽著,知道她在說的已經不是水草。
顧衍譽冷淡地笑了,語氣像在說什麼有趣的事,眼裡卻分明是嘲諷:「你看,磨豆腐的生意要起早貪黑做,吃得苦才能換得錢,於是人人可做。河道上的生意呢,一本萬利,於是就只有王家可做。誰想分一杯羹,得先金錢開道當做投名狀,才能買到他們的特許。」
「他們把持的又何止是一條河?我有一位朋友,她的歌聲艷驚四座,琴藝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不凡。然而評定一位琴師好不好,歌藝能否登大雅之堂,一直以來卻要樂聖和他的徒弟們點頭。他們說她學的是下九流的媚俗功夫,她就不能進皇家獻藝,至今無品無級。」
顧衍譽嗤笑:「你看,何必要做天下之主才得意呢?要我說,在一個小池塘里,當一隻大王八,就已經很得意了,是不是?」
秦絕難以說出話。
顧衍譽:「戴大學士博學而忠正,他為什麼還過得那麼慘呢?如果換一種做法,皇帝讓他主管科考時,他該引入自己最擅長的論辯,將之作為重點。他是這一門學問的『皇帝』,天下學子想從這條路出頭,就都得拜在他的門下。既有了門生,也開了財源。但凡他聰明一點,今日朝堂之上也該有個『學士黨』了。」
「但龍錦葵的下場是跟自己所在的水域一起乾枯。」
他說出這麼一句,顧衍譽多看他一眼。
再想到初見時秦絕那一番關於崑山玉的言論,她輕輕笑了。
顧衍譽帶著憤懣的感慨也就這麼結束,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秦絕身上,然後倒抽了一口涼氣——
秦絕……將那包點心吃了大半。
「你……這麼多才飽嗎?」
秦絕愣住。
在路上沒那麼多講究,有吃的當然要多吃點兒,不然下一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吃飯還耽誤趕路。顧衍譽對幹活兒的人向來大方,他也就沒客氣。就是這麼實誠,說給他分他就吃了。何況以她這吃飯的架勢,這包點心夠顧衍譽嘬半個月的。
她這麼一問,秦絕忽然一慌,還有點尷尬:「我……我以為你不吃了。我……我還以為,你真讓我吃呢。」
顧衍譽沾了糖粉的手在他衣袖上擦乾淨了,犯愁道:「這個……這玩意兒一塊能頂多半天,遇水還會發脹,你不難受嗎?」
剛吃下去大半包的秦絕:「……」
顧衍譽:「……你現在還好麼?」
秦絕想回答,張口卻打了個嗝。
答案不言自明。
顧衍譽痛苦閉眼。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