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去,聶弘盛沒有看到她哭,只看到晶瑩的淚珠低落在她素白的手上,她極力克制著,不把回話變成哭訴,但聽來更叫人不忍:「臣妾現在只要一閉眼,就能想到顧家被構陷時阿譽該如何失措,她又是怎麼拼了命才從重重殺手的包圍下逃出陵陽城去求援……送來的時候,都已經……渾身是血……不把她放在眼前,臣妾心中不安。」
聶弘盛凜然正氣起來,他怎會不明白,說皇帝重用佞幸,罵的不是佞幸,而是皇帝。顧家所承受的,其中有多少是臣子對皇帝的不滿,他也心中有數:「朕明白你們受了委屈,你放心,這些事自會還你們公道。所有在朕稱病期間現形的小人,都要嚴查嚴辦。必不會再讓你們兄妹委屈。」
她接過聶弘盛遞來的手帕,卻沒有用以拭淚,仔細疊好了,攏於袖中。自己用手蹭掉淚痕,聶弘盛見狀,握住了她的手。
他笑:「你心疼妹妹,朕給你特許,往後她進宮來,不必再請旨,就當做自己家那樣進出罷。倒是這養病不在一時,她和戴珺新婚,也別攔著新婚夫婦在一起了。」
在她面前提到戴家,帝王的多疑又淺淺發作一回,望著顧衍慈笑道:「戴珺,這一次做得很不錯。堪當大用!朕要厚賞他!你想讓朕給你的妹夫一個什麼官職?」
顧衍慈對此表現得十分淡漠,不僅是跟戴家毫無往來的模樣,甚至對這婚事都不算滿意:「既是有功,皇上該如何賞賜便如何賞賜吧。臣妾從前不大了解戴家,婚事又是在情勢所迫下倉促辦的。既已成真,認也認了。旁的……臣妾不懂,不便多言。」
「你啊,玉珩是難得的君子,朕想招他做女婿,都未能如願。你話里話外,竟還不大滿意了?」
她似玩笑又似當真不滿:「從前沒少聽過戴大學士如何不待見阿譽。」
一提這個,他想起戴文嵩的馬車遇到顧衍譽都要先一步調頭的事,不由撫掌大笑起來。是自己多心,顧家和戴家確實不該有什麼勾兌在先。
「那都是從前,以你妹妹的性子,是不會吃虧的。戴卿嘴硬心正,也不會為難她。」
顧衍慈幅度很小地笑了一下:「皇上這麼說便是了。顧家終究不是根在陵陽城的顯貴,父親一走,更沒什麼叫人可圖。如今兄長還被困雲渡,阿譽背後沒有娘家人能撐腰。臣妾的心很小,無心考慮『妹夫』的什麼前程,也輪不到深宮婦人去置喙前朝之事。皇上若真有恩典,臣妾更願把恩典求給妹妹。」
「誰說沒有娘家人,你的妹妹,自然也是朕的妹妹,」他拍著顧衍慈的手,意味深長,「你的心朕完全明白了。」
顧衍慈走出這座宮殿。聶錦在路上等她,無聲地撲進她懷裡。然後他掏出一方小手帕給她擦手,一雙眼裡像是什麼都明白。
「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來保護你們?」
「會有那麼一天的。回去吧,去看阿譽,然後我們還要練劍。」
她不願乘坐車輦,只是牽著聶錦在長長的宮道上慢慢地走。
宮人們以極快的速度清洗了這一場惡戰留下的痕跡,到處都焚了很重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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