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切齒。

生平第一次，我忍著噁心，嘗試去碰這個男人，捏住他的胳膊，用力又拉又扯，希望能把他扯出這個辦公室。然而對於一個一米八的男人，我的力量實在太小，他輕輕一甩手就將我甩了出去。

我知道，我和他之間力量懸殊得可怕，再糾纏下去，不過又是一場笑話。我甚至，低聲，好聲好氣地，難以啟齒地說：「爸，爸……」我在央求他，「先出去，先出去，出去說……」

我忘記了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人。在此時，我只希望能趕快結束這場丟人的鬧劇，像是之前一樣，將這個男人從我的時光中抹去，無論是用拳頭，還是央求他，總之，離開這個我一直生活的學習生涯就好。

我低著頭，他振振有詞：「你有臉在這裡念書，我沒臉供你。在學校跟個女同性戀一樣，成績也不好，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如當頭一棒，我整個人都楞在原地。

在學校里，在辦公室里，在許多老師，許多學生都在的辦公室，他說了什麼？

之前許許多多的猶疑不確定，漫天大雪董媛一圈圈地走過去，故意從不觸及的目光，為著破除這一切的不著邊際的流言，他卻在這裡給了定論……

一直以來，我的克制，我的遠離，我的拒絕，在這一刻化為粉末……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

幾秒鐘過去，我抬頭看向他，那張萬年不變的臉，那張我從小就很討厭的臉，那張，我用力擺脫，卻永遠活在我成長中每分每刻的臉。

我本來忍著，不願意在辦公室發作的情緒此時已經到達頂峰。

「小學、初中、高中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的成績？現在你要用錢了，就來關心我的成績！」

我幾乎是在吼出來的一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冰涼的眼淚順著眼睛甩出來。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將臉上吊著著兩三顆眼淚拍下地去，「你憑什麼來給我辦退學，我不退！我不退！我不退！」

「你根本不是陳煜的爸，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董媛也躥了進來，瞪大眼睛，用她生平所有的惡毒，所有的仇恨，「你是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

董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邊，大喘著氣，突然冒出來這樣的一句話。

我扭過頭去，看著她，看著她臉紅紅的，因為緊張，鼻尖上冒出一點點汗水。我知道，說出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已經是她的全部了。

那個男人卻是突然笑了，看著董媛問：「你就是董媛？我閨女喜歡的？」

「這關你什麼事！」我吼道。

「你爺奶都同意了，」那男人笑著說，「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能來？」

猶如當面被潑了一盆子涼水，我憋著一口氣，卻吐不出來。

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每次他來，都是爺爺奶奶同意的，之前，成績單莫名其妙出現在家裡，奶奶的臉色的確不好看，爺爺奶奶的態度，我早就知道了，我也知道很危險，可是，可是……沒有幾天就高考了。

「你騙人！你肯定是不想讓陳煜來上學才這麼說的，你從來都不管陳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