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繼續衝上眉頭,還尚未來得及凝成傲慢的話語吐出,不料,他那點因丟了面子而升起的鬥志,卻因梁孟徽的冷眸襲來剎那間被掃了個一乾二淨。
他這才猛然記起,自己其實打小就怕他。
可,哪個能不怕瘋子呢?
十歲那會兒,馮堃「不小心」用彈弓彈死了在梁家後院某棵樹上搭窩的小雀,梁孟徽不聽任何解釋,二話沒說便朝他開了槍。槍子擦著耳廓飛走,血滴慢慢滲出時,他就是用這種無甚波瀾的冷眸盯住他的。
後來被梁父的鞭子抽到背上血肉模糊也不肯道半句歉時,他也是這樣看他的。
憶起此事,馮堃腿肚子都有些打顫,梁孟徽卻好似絲毫沒有留意到身旁之人心緒的起落變化。他兀自從馮堃隨手擲在洋台小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夾在指尖,卻並不點燃,反是撐著欄杆朝虛空看了會兒,方又沉聲問了一遍:
「誰的?」
馮堃回了神,猜到梁孟徽是在問他手中的簪子,可他想不到他對此感興趣的緣由,更無法從那平淡里的語氣里,分辨出話中是否藏著與泄密之事相關的陷阱,便模稜兩可的答道:
「船上遇到的女人。」
大概是稟性難移,話畢馮堃竟忍不住露出些許回味的表情,繼續念道:
「漂亮極了,真可惜你沒見過。唉,本來此刻我應正與她……」
「她給你的?」
梁孟徽打斷他的懊惱,還是不見喜怒的聲音,可馮堃卻莫名察覺到了幾分古怪。
「他對這支釵子的興趣,真的全部起於公事?」
大概是整日泡在風月之事裡,馮堃竟突然對此產生了疑惑,隨之探究的眼神便偷偷瞄向身旁之人。
遲遲未得到答案,梁孟徽偏過頭來,恰好觸到馮堃眼中的好奇。
他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反而雙眸微眯,語調里陡然填滿了調侃的意味:
「怎麼,不是「漂亮極了」,馮少這麼快便忘了?」
其實,梁孟徽並非天生偏冷的長相,甚至就在幾年前還曾有人把下巴墊在他的肩頭,咬著耳朵說他「眉梢唇角只要稍微軟一軟,面上便會有暖春之意」。
只可惜,這些年值得他高興的事兒,依舊不多,甚至比從前更少了。
馮堃上一秒還在咂摸梁二少難得一笑還挺好看,下一秒便因他再次收斂了表情而重新浸在了冷汗里。
從梁孟徽略微收緊的下顎里,馮堃模模糊糊感覺他像是在隱忍情緒,又仿佛在故意將不快表露。兩者之間界限難明,卻反而讓他的「隱忍」和「表露」攪在一起,固結成一團足以讓人坐臥難安的威嚇。
原本已經溜到嘴邊的謊話忽然哽住,馮堃有些訕訕的說:
「我搶來的。」
話音剛落,他將視線掃向暗夜,雙手壓住欄杆,清了清嗓子,又立刻補充道:
「不過,她興許是願意的,畢竟也沒立刻要回去,反倒和我約好下船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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