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抬手給自己手邊的小盞添滿熱茶,一口飲盡,任由滾燙灼灼地燃過心腸。直到痛意與溫度全部退卻,冷意再次侵襲而來,梁孟徽沉聲講道:
「那又有什麼關係?我根本不在乎。」
頓了幾息,他又刻意補充了一句:
「希望他們,最好也別在乎。」
此句,講的是他在南京的家人。
這就是無論如何都打算死磕下去的意思了,顧嘯榮並不覺得意外,梁孟徽是什麼性格,他甚至比他的父母還要清楚。只是……
「你從前就見過她?」
話一問出,顧老爺子便覺得實在多餘。他可看不出,梁孟徽的冷心冷性里能裹著一顆相信「一見鍾情」這種美夢的浪漫的心。
可這一次,向來自負慧眼識人的顧嘯榮,卻完全的錯了。梁二少對阮七小姐傾心的瞬間,恰就是她趴在牆頭,漾著梨渦,垂眸看向他的那一刻。即便後來知曉,她半分真心沒有交付,他也控制不住,想要死死咬住她再一次垂下的鉤。
這些話,哪怕是阮靜筠,梁孟徽也從未想過坦白以告,更何況,是其他的人。
他無意傾訴,對面人便也不追問,轉而搖頭道:
「不過孟徽,在外面那些小姑娘眼中,那位傅大少的魅力,你可真不一定能拼得過。曉得不,這些年滬上被他迷倒的女孩子,那都足夠從這裡排到外白渡橋那頭去了。」
顧嘯榮講這話時,心中立時想到了他的那外孫女章慧英。明明從小便被她爸爸慣得眼高於頂,一副誰都看不上的模樣,偏一遇到傅斯喬,面子就都全拋開了。
這麼多年,次次湊過去,回回被拒絕。鬧到今歲年初,由他作主,才終於將人嫁了出去。就因為這事兒,他倒成了她的「仇人」。一年都已經快過去了,章慧英心中的結仍是半點解開的跡象都沒有,就連方才見面,她都是連話也不肯同顧嘯榮多講半句的。
家醜不可外揚,顧老爺子也沒打算同梁二少談這個,他只是忠告他:
「旁人在不在乎,又打算怎麼「在乎」,終究都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在你與傅斯喬之間,那位讓你著了魔的阮小姐,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上海的夜被盞盞霓虹燈填充,隔著車窗看去,路邊的巨幅招牌顯得光怪陸離。此刻,被窗外不斷閃過的斑斕光彩撫過面頰的阮小姐正在想的其實只有一件事。
方才在華懋飯店時,話都已經講到了那種地步,阮靜筠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與傅斯喬之間即便沒有說開,但也總應能算作某種「和好」了。可誰知回程的這一路,兩個人竟又各占座椅的一邊,雙雙浸在了沒完沒了的沉默里。
雖然老實講,上車後確是她先背過的身子。畢竟,阮靜筠很難不去在意自己唇上那個格外醒目的傷口。多一眼,她都不想他看到。可,傅斯喬除了將兩人的目的地告訴阿懷,竟也一直兀自閡目休息,半句話也未曾同她講。
再細想,方才在華懋飯店的七層,他講得其實只有「先回家」而已。想來,如果非要將全句補充完整,那必然是要接個「再說」於後面的。
今日,傅斯喬雖然同梁孟徽講過自己「非常記仇」,可阮靜筠卻一次都見過他挾嫌報復。所以,這個「再說」,便沒有任何可能是要等到了家,再來跟她「秋後算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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