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靜筠兀自盤旋在空中,飄啊飄,飄啊飄,一陣輕風吹來,她正打算乘著它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卻突然聽到了傅斯喬的聲音。
她被蠱惑著,情不自禁地垂頭向著地面看去,便見他跪蹲在繡墩旁。
這個時節,風已經染了寒意,大概是怕她著涼,傅斯喬拿著毛巾,一邊耐心地為安坐在那裡早已丟了靈魂的軀殼,擦著洗好後還未來得及干透的發尾,一邊不厭其煩地講著話。
有時,說得是他自己這幾年在各處遇到的趣事,但更多的,是與她在相識的十九年裡,他記憶深刻的片段。
阮靜筠想說,為什麼突然講這些,我都知道的呀。可化在空氣里的她,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於是,傅斯喬無論講得多有趣,又說了多長時間,都沒有人會給予他任何回應。
但,他仿佛並沒有被影響。
傍晚的光束是暖黃色的,傅斯喬被它們圍攏在一片金燦燦中,連每一縷髮絲都溫柔地不像話。飄走的心思被丟掉了九霄雲外,阮靜筠不由得看呆了。
只可惜,他微微勾著的眼角與眉梢,終是在低垂的暮色中漸漸沉下,連帶著手上的動作也慢慢停滯住了。而後,小院子裡只餘下一段空白的緘默。
隔了好一會兒,傅斯喬再次有了動作,他將她一縷已經幹得差不多的髮絲握在手心裡,仿佛不夠,又從發尾開始一點一點地繞在了手指上,而後再一圈一圈地鬆開。像是不知怎樣的力道會弄痛她,他的動作始終因小心翼翼而極其緩慢。
反覆了好多次,傅斯喬終於又一次艱難地開口:
「靜筠,只要你能真正的醒來,即便將我們過去的一切統統忘記,再也想不起來,也沒什麼關係。」
話到此處,他的腦中再次盤旋出,前日她從治療後的沉睡中睜開眼,用冰冷而防備的雙眸瞥向他,斥「你是誰,不要碰我」的樣子。
這已是近兩個月的治療里,阮靜筠第七次在醒來後,失去了部分的記憶,亦是她第三回 將他獨自一人,排擠到她的腦海之外。更糟糕的是,這一次,僅僅在兩天之後,她便又重新回到了無知無覺的模樣。
此刻,哪怕知曉她又再次聽不到,也看不到了,傅斯喬卻仍舊非要在唇角壓出一抹笑意,故作輕鬆地同她講:
「只要我再多與你重新認識幾次,不就好了。」
轉而他突然又想到,阮靜筠每一回忘記的事情雖不盡相同,但她偏偏一直都能清楚的記得,自己得速速趕去碼頭。只因為,「那裡,有人在等著帶她一起走」。
每逢此時,傅斯喬的心,皆要被尖刀絞了個透徹。
「可那個人呢?」
整整三年時間,他不僅一次都沒有回來看過她,而且竟連一通電話,一封書信,甚至一句隨口捎來的詢問都從未留下過。
恨意席捲而來,停頓幾息,傅斯喬盯著阮靜放空的眼睛,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故意用開玩笑地語氣講:
「但小筠,你務必要記得,下回,勿論是戀愛,還是婚姻,一定要選我。知曉了嗎?」
他鬆開她的發梢,轉而將她擱在膝蓋上的手掌包裹入手心,而後又是好長時間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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