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停下來吃飯時,謝明宗摸了摸身上已經薄了大半的銀票,面露沉重,輕聲對家人說道:「銀票不多了,約莫只能撐到我們到地方,所以接下來要省著點花,不能凡事都拿銀票去行方便。」
之前為了待遇好點,一路上花了不少。
謝家人聞言,心裡均是一顫,害怕不花銀子之後,會像剛才那個男人一樣挨打受苦。
「到了地方,有了明確的地址,我們可以給祖母寫信嗎?」謝淮安心不在焉地道:「祖母應該不會不管我們吧。」
「是啊。」秦氏看起來憔悴了許多,有氣無力道:「老夫人知曉我們在南邊過得苦,應該會想辦法籌銀子送來,橫豎不會袖手旁觀。」
謝明宗也是這麼想的,但作為父親的羞恥心提醒他,一把年紀的老母親,能到哪兒籌銀子?
最後還不是指望謝韞之嗎?
妻子和兒子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開口閉口老夫人,好像這樣便可以自我安慰,他們花的是老夫人的錢似的。
這麼多銀子花了卻還不記恩,叫他這個當爹的都聽不下去……
細思量,這就是長子不待見他們,當初一定要分家的緣故吧。
「開口閉口老夫人,難道你們心裡不清楚,這些錢都是哪來的?」謝明宗冷哼著質問,現在就是十分後悔,以前夾在中間,自已總是更偏向現任夫人與小兒子。
是覺得他們更好嗎?
不是,是覺得他們更弱!
反觀謝韞之,自已的能力足夠強,不需要誰來偏袒也能過得很好。
現在才發現,秦氏和謝淮安這對母子倆,爛泥扶不上牆,正是因為他偏袒得太多了,才會養成個廢物,半點都不知進取。
秦氏和謝淮安一噎。
如果侯府還在,他們或許還會頂兩句嘴,但眼下侯府都沒了,他們也一朝跌落塵埃,靠著謝韞之活命是事實,哪敢再嘴硬。
「是,錢都是韞之給的。」秦氏抹著眼淚道:「家裡就剩他一個了,那我們不靠他還能靠誰,難道不活了嗎?」
謝明宗就不說話了,畢竟認真起來罵這母子倆,也是在罵自已。
「……」遮羞布被父親一把扯下,謝淮安也極為難堪地低著頭。
不錯,他們開口閉口老夫人,就是不想承認受了謝韞之的恩惠罷了。
他們不是不知道好歹,他們也是知道的。
流放的這些天,謝淮安自雲端跌下來,不僅自已受盡屈辱,爹娘和心愛的女人也受盡屈辱,他的心境早已經從怨天怨地,蛻變到怨恨自已。
他終於明白,這一切都不是別人的錯,都是自已的錯。
事到如今,謝淮安恨自已曾經沒有好好用功讀書,以至於錯失考取功名的機會,恨自已為了攀關係而招惹了真陽郡主,為侯府帶來滅頂之災。
更恨自已的無能,明明自小就十分羨慕成為謝韞之那樣的人,最後卻只是嫉妒而未曾發奮追趕。
概因他相當清楚,要做謝韞之那樣的人太難了,必須付出很多汗水,哪有當紈絝子弟來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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