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幻境伊始，雷米爾就發現這是半個創世初的天國。

之所以說它是半個，因為其製作之簡陋簡直是讓他懷疑這是在侮辱他和路西法的智商——如果這時候元卓在幻境裡會告訴他，這叫「學習動畫四年的大學生的三維建模作品」。

建築灰白樸素，結構混亂，低階天使沒有臉，說話含糊不清。

當他看著被掩蓋住記憶，卻沒掩蓋住愛意的路西法，在毛坯房裡對著一個米迦勒色塊的等身玩偶深情款款時，雷米爾實在是難以忍受了。

「你應該看看自己原本過的是什麼日子，路西法。」

他伸出手，在米迦勒玩偶仿技拙劣的驚叫中，將面前這像摺紙一般的耀星殿變成了恢宏繁複的亞阿伯尼宮。

然後雷米爾愣住了。

他面前那隻玩偶米迦勒的麵皮上漸漸長出了精緻的五官，像色塊一樣的侍衛們也開始各具形態，羅馬柱上浮出了雕塑，四周景色都披上了真實的光輝。

與此同時，他的力量像是被無形的渦旋帶走，任他怎麼試圖切斷、控制收回都無濟於事。

「我倚仗著自己的伴生能力，冒然大範圍地改變了幻境，以至於它的邏輯發生了變動，啟動自我規正。我的大部分力量被它吸走，與它自己捆綁了起來，成為了這裡『地基』的一部分。不僅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反而被完全束縛在了裡面，這就是我為自負買的單。」雷米爾嘆了一口氣。

「而且，只怕我一旦強行離開，幻境會開始垮塌，路西法的靈魂也隨之消失。唯一幸運的是，我因此獲得了恢復記憶的特權。每次循環結束後的重置期，幻境裡的意識會陷入沉睡，唯獨我是清醒著的，在這段時間整理進入循環以來的失敗經驗。可惜循環再次開始之後，記憶還是會消失，只是能夠在潛意識裡注意到某些關鍵節點。」

「那你現在還可以改變這裡嗎？」元卓好奇道。

雷米爾頷首：「能夠在符合歷史事件大致方向的情況下改動一點小細節。幻境有自己的規則，我沒辦法進行大幅度的強行干預，只能寄希望於依靠潛意識搖晃關鍵節點，產生蝴蝶效應。幸而通過這幾十年的努力，雖然結局未能改變，但有效縮短了每次循環的時間，爭取了更多可能。」

「怪不得……你經歷了太多次同樣的場景與事件，潛意識裡對這世界已經十分熟悉了。所以才會這麼快就發現了我這個外來者...」元卓喃喃道。

「是的，雖然當時沒有記憶，但看到你時就意識到，你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元卓對這話仔細品了品，又品了品，心裡開始有點不是滋味。

以前他還犯嘀咕呢怎麼對他有求必應百依百順的——哦！原來是有利可圖！

他的嘴開始不自覺地歪了：「喔。你第一天看到我的時候就發現我是蝴蝶效應里最大的那隻蝴蝶了，所以才一直幫我——不是因為你...樂善好施樂於助人！怎麼這麼功利啊！而且這麼說來，我可以成為你的地獄探測儀，向你傳遞地獄的動向吧？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