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掛馬掌鋪那次我不是第一次見你了。你知道從前我爹就總是說,縣裡來了個『刺頭』,總是和縣令對著幹。我那時就想,這崩壞的世道如同被蝕空了的參天大樹,內里不知藏了多少蛇蟲鼠蟻,就像在懸崖邊剎不住的板車,怎麼還有人甘願做那蚍蜉和螳螂呢?」
賀於菟伸手扣住茹承閆的腦袋給他輕輕提了起來,他用手帕摩挲了兩下手中瘦骨嶙峋的脖頸。
他的指縫間滑過幾縷銀髮。
「嘖,有些髒了。我記得你最喜淨,走起來腰後的長髮像條瀑布,很好看。」賀於菟盯著散落的銀絲有些出神,「不,遊仙河的瀑布也沒有你的好看。」
賀於菟眉心忽然皺起,頗為疑惑地自問自答:「我好像去過遊仙河,是嗎?我沒去過吧。」
「可是我怎麼記得遊仙河上,楚水多好煙,萬丈平地起......」
賀於菟收回無邊發散的思緒,將手中的手帕精準地扔進了地上的銅盆里,濺起一些水花盛開在地板上。
他端起銅盆往外走,不一會兒就換了個木桶重新放到床前。細碎的白煙飄浮著,有些令人迷離。
賀於菟伏身抱住床上那把還剩點肉的骨頭,將他橫躺過來,將銀絲擱置在自已大腿上,手裡還拿著一把不知從哪個角落順來的牛角梳,慢條斯理地將三千銀絲捋順。
銀髮的末端垂進木桶里,溫熱的白煙順著賀於菟有些薄繭的手攀上,他的專心致志讓他錯過了銀眉抽動的瞬間。
噹啷一聲,一個精緻的圓筒木匣子掉落到地上,滾出去一段距離。
賀於菟愣住了,手心沉沉地壓在木桶邊緣,有些悶痛,這木匣子實在眼熟得很。
「這是......師父的東西。」
他按下心頭洶湧的悸動,低頭捧起一抔水撫在銀絲上。他斜眼發現了歪著擺放的枕頭,原來是從那裡滾下來的。
賀於菟繼續在茹承閆耳邊碎碎念:「你說我一個隨便認下的徒弟,我在師父心上的分量自然是不如你的,師父的好都在你身上了。」
他扯過搭在床頭的手巾,將枕在他大腿上的腦袋擺正了些,慢條斯理地擦著濕漉漉的長髮。
「阿閆,你說忠誠是什麼?忠誠是可以被設計的嗎?沈壽那傢伙,總是將『忠誠』二字銜在嘴裡,張口閉口讓人厭煩。你們所有人都說天狼族最是忠誠,就像我們和這倆字畫了什麼押簽了什麼契似的,真令人討厭。」
賀於菟撿起地上孤零零罰站的木匣,翻手三兩下就轉開了,露出裡面飽滿的芯。九曲招搖散發著微光,賀於菟拈在手上,用珠子蹭了蹭茹承閆緊緊抿著的嘴唇,那牙關咬的死死的,一點兒都無法撬開。
賀於菟莫名其妙地低頭竊笑一聲:「阿閆,張張嘴。吞下這顆妖丹就好了,一切都好了。每次給你餵水都要花好大的功夫,這回能不能別咬那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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