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位的晏清姝神色平淡的聽著,直到教諭吐沫四濺的說完了,她才施施然抬起眼皮掃了對方一眼,問道:「教諭避重就輕只談佃權國策,卻絲毫不提將九分田記成一畝地的事,是想掩蓋什麼嗎?」
教諭聞言,拱手道:「丈量總有疏漏,且寧縣多水,有些田地緊挨著溪流溝壑,便總有一部分不適宜耕種,因而整個寧縣雖說看起來植被繁茂,實則土地貧瘠,民眾困苦,每年丁糧不到五百石,而安化、合水方圓四百多里,每年丁糧能達十幾萬石,若將他們的負擔轉嫁到我們這樣的貧縣狹鄉,那我們的百姓的還活不活了?」
此話一出,引得下面圍觀的不少人的附和。
教諭抹了抹眼淚,一副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模樣,只是看向晏清姝時,那眼神頗有深意:「公主,臣知道您愛民,但『均富救偏』乃是治國良策,若您一意孤行恐生民變啊!」
這句話看似謙卑,實則就是明晃晃的威脅。
台下這麼多百姓,不少都是六縣中人,如果長公主真的要辯駁教諭,強行讓縣官們充分劃撥土地,審核賦稅,只怕第一個衝上來的不是這群既得利益者,而是刑場下看熱鬧的百姓們。
更何況,馬上就過年了,年後便是朝覲考核,就算長公主不顧慮,難道布政使范大人,府尹薛大人,寧州刺史博大人,慶州刺史廖大人不顧慮嗎?
尤其是慶陽府下的兩州刺史,那都是朝廷大人物推舉出來的,必定要調入京都的,若是因著長公主一番話讓他們朝覲出了岔子,只怕會引得所有氏族大家一同攻訐於她。
到那時,長公主當真還能安穩的坐在這裡嗎?
晏清姝忽得笑了。
遠方傳來一陣喧囂,薛平睿騎馬趕來,來不及等馬停下,便翻身下馬,提著衣擺快步來到晏清姝面前。
薛平睿氣喘吁吁,想說話但氣都沒勻。
晏清姝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她懶得去聽,也懶得去辯,而是掃了一眼薛平睿,問道:「薛大人以為,按照《大梁通典》和《田令》,各縣的稅收和佃權有沒有問題?」
薛平睿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教諭,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晏清姝,心道糟糕。
長公主這是真的生氣了。
可他又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此番回答不論結果是何,都等同於站隊。
他面臨的並不是一個是與非的問題,還是選擇站在長公主的陣營,還是程氏陣營的問題!
他忽而想起黑衣人潛入的那一夜,從對方口中聽到的那個故事。
如果那件事屬實,晏清姝還有可能登得皇位嗎?
晏清姝等了半刻鐘也沒等來薛平睿的一句話,心中略有失望。
她站起身,冷漠的掃了一眼薛平睿:「薛大人,您這府尹也就到此為止了。本宮能耐容你一次兩次,卻絕容不了你第三次。」
薛平睿一驚,還沒來得及問出聲,晏清姝便已經行至刑台邊緣。
只見她從木箱中拿出一本帳冊,隨意翻了翻,然後揚聲道:「各位父老鄉親想必並不清楚慶陽府一年的丁稅和田稅有多少吧?」
百姓面面相覷,縣官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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