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宓茶步入院中,卻見亭內的那盤殘局上落了一層薄灰,顯然,很久沒有人落子了。
她匆匆的腳步一頓,仰頭一看,忽而覺得整座院落覆上了層若有若無的蕭條落寞。
不是僵直死氣,而是日薄西山般的那點孤涼惆悵。
這份涼意令宓茶敲門的手陡然一停。
在聽見“走了”二字時,她想過某種可能,但很快就打消了那一念頭。
決縭還不到一百四十歲,以地級上階的等級而論,他至少還有十五年的壽,無論如何都不該這麼早走。
她深吸了一口氣,理了理衣襟、頭髮,甩掉那些不好的念頭,將門叩下。
她的手背剛觸碰到門面,門便向內打開。
屋內一片昏暗,只點了一盞小燈。
宓茶踏入其中,繞過客廳,隔著臥房的屏風,看見決縭正於床上端坐。
“二爺爺……”她在屏風外輕喚了一聲,“是我,覓茶。”
她旁邊的小几上擺著一盅香爐,爐上飄著裊裊的紫煙,似是茶香,仔細一聞卻又聞不到。
半晌,屏風內響起一聲低緩的聲音,“覓茶……”
“對,是覓茶。”宓茶貼著屏風問,“二爺爺,您要去哪兒?”
這一次的回應倒沒有上一次間隔那麼久,老人答道,“去我來時的地方。”
宓茶低聲問:“您要去北清嗎?”
“不,還要更北些。”
宓茶一愣,“再北…就是極地了。”
“更北些。”
“二爺爺,再北就沒有地兒了。”
屏風後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只聽他道,“覓茶,你過來。”
宓茶應了一聲,提裙繞過屏風,步入決縭寢房。
決縭坐在床上,穿著他最貴重的一套長袍,玄白相間,袖口滾了一圈黑底白字的卦。
他衣著整齊,可那頭長髮卻披散著,比宓茶的頭髮還要長。
這似乎是宓茶第一次見到散發的決縭。
待她走近,決縭睜開了雙眸,那張臉上依舊是劍眉星目,三十幾歲的模樣,不見半分蒼老,更別提什麼將死之氣。
他看著宓茶坐在自己床沿,淡淡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覓茶,我來問你,《周易》有言,上九曰:亢龍有悔,何謂也?”
宓茶一怔,她恍惚是回到了二十幾歲的時候,每天都要去決縭那兒上課授學。
她答,“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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