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艾看不見爸爸了，在地上倒著什麼，她的視野模糊。媽媽之前很拼命地在砍，好像害怕爸爸復活一樣。

心艾說：「媽媽。」

哐當一聲，刀落到地上，媽媽抱住了她。

「媽媽。」

李文坐在地上，一地血泊，心艾坐在媽媽的腿上。媽媽抱著她，神情溫柔，往後靠在放座機的小柜子上。這裡照不到陽光，一片安全靜謐的陰影。心艾看著前面客廳里灑落下來的光，聞著空氣中的肉味，但沒有想出去的打算。外面有植物和玩球的小孩子，但現在出去會嚇到他們的，她還擔心會不會有人透過窗戶看見這裡面呢？

但被媽媽抱著，她感覺很安全，心艾好像要從媽媽的膝蓋滑進去，回到媽媽的子.宮一樣。

「媽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護著我吧。」心艾說。

「媽媽這段時間在幹什麼呢。」

「家裡蹲。」李文笑。李文今天出門前還特意洗了澡和頭，非常細緻地給身體表面抹上精油，但現在也全部糊到一起了。她只有臉上的一小片沒有被血濺到，露出的那邊眼睛非常溫柔。她依舊穿著襯衫和亞麻長褲，平底涼鞋，開車接心艾那天的裝扮，但現在也看不出來了。這幾年李文的體型沒有變動，沒有變胖，也沒有變瘦。非常精準地維持著原有的樣子。

她家感覺像是魔物的巢穴或是垃圾堆。已經聞不到臭味了，連蟲子和發霉都沒有，披薩盒內已經變成了乾涸的化石。

「我覺得吃飯太麻煩了。」李文在心艾的頭頂細語。「點外賣太麻煩了，要提前挑選，要打電話，要點餐，還要自己走到門口去拿。盒子又要怎麼處理呢？後來就只吃運動飲料和能量棒。」

「媽媽瘦了。」心艾說，臉靠在李文的手臂上，用力的話能感覺到骨頭，不過誰的身體都這樣。「不，好像也沒有比之前瘦？」

「我的身體可能不會有變化。」李文笑了。「只吃那些肯定會瘦的，但我偶爾也會出去吃垃圾食品。放滿芝士和醬的牛肉餡餅漢堡包，熱乎乎的沾醬的粗薯條。冷奶茶。太幸福了太罪惡了，一餐應該能頂我兩天的熱量吧。可我第二天還是要吃東西。」

「真好。」心艾小聲說。那種生活未必是不幸福的，雖然媽媽的房子像洞窟。

但媽媽的臉上也沒有幸福的表情。

「還在玩匯率嗎？」心艾說。

「嗯。」

和父母之類的基本斷絕關係了。債務也沒還，當老賴就是爽，偶爾在網上打點零工什麼的。賺到一點錢，維持日常生活開銷，並且又投到網上。「也有賺得很多的時候，但現在看下來，就是債務又增加了三十萬。」

之前的明明都不用還利息了的來著。

「到底是怎麼借到的呀。」心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