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艾投給她厭惡的眼神。

心艾今年十三歲，已經被關了三年左右，按，李文的說法，她還要忍十七年，大約六倍於自己經歷的時光，光是想想都腦袋發暈。三年的家裡蹲生活能完全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心艾已經不再去適應社會和學校的規矩了，她做事憑本能。

心艾的柜子上有很多陶瓷人偶，有李文出差（旅行）的時候給她帶的，她討厭媽媽，但到底沒把這些人偶摔掉。還有顧思看到這些，覺得心艾姐喜歡，從附近的紀念品商店給她帶的。心艾姐不能出去，所以顧思會替她買很多回來。

現在心艾拿起一個扔過來，陶瓷就在李文的臉邊摔成碎片，差點劃到她的眼睛。

李文很驚愕，而心艾開始一個接一個的砸過來。她剛剛是被李文拽著一隻手拖上樓的，那隻手現在有點脫臼了，並且還處於極度激動狀態，準頭也不太好。

但心情是真的，心艾抓到什麼丟什麼。只在摸到和其他的風格不太一樣的人偶時，猶豫了一下，餘光瞥見色彩，想起來那是顧思送的，略過它，抓其他的丟過去。

這孩子真的恨我，李文想，之前她有意識到，但沒現在這麼切身。心艾都快要過度呼吸了，李文想就是為了她好，也該出去給她個人空間。李文的頭被打到了，擦傷，現在往下流了一點血。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還會再來的。」李文出去時宣布。

李文當晚就捲土重來。

不得不這麼做啊，心艾一天總要吃飯的吧。一天送飯兩次。

她回去後當然也沒去工作，李文的職業就是胡思亂想加看顧心艾，在床上翻來覆去，越想越氣，一股怒火油然升騰而起，「她怎麼敢這麼對我？」額角的傷口沒有處理，青腫起來，呼吸時那裡都密密麻麻的抽痛。

但是不得不去，心艾有鍛鍊，不過一直待在房間裡，只是偶爾李文不在的時候，才去一樓曬曬太陽。其實挺衰弱的，那孩子一兩頓不吃飯，應該會暈倒。

李文做好了飯，意思是她在外面訂了餐，然後把它們從紙盒子裡倒到家裡的餐盤上。她的手在抖，她想心艾應該沒發現吧，心艾應該會以為是她自己做的。這樣能加好感度嗎？但又覺得自己很可悲。

下午四點。可以吃晚飯了，雖然太早，她們今天是早上談的事。經過這麼久的沉澱，心艾應該已經忘了早上的事情，因為李文已經忘了，讓她們和解吧。

到了門口，敲門，裡面依舊沒有回應，但是有反應，窸窸窣窣的，心艾也終於從床上下來了。

她以前像是受驚過的貓，總是縮在床上，確認李文走了，才輕輕爬下來，從門口拿走餐盤。

李文希望她別踩到那一地的陶瓷渣。李文落荒而逃後，還記得回來關門，並且從外面鎖上。門口之外的碎片，她都清掃乾淨了，裡面應該還是一片狼藉。

她應得的，心艾自己摔的東西，李文想，發現自己的心臟隱隱作痛，那是她送給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