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聽筒收納著荒蕪的風聲，紀玥聽著對面規律的呼吸，近得仿佛吹拂在耳畔，只覺得自己的心像被剛剛收下來的細軟棉花裹住了，軟綿綿的，暖和又舒服，而且陷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你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紀玥恍然回神，「就是想打，以為你醒了。」

他格外坦然，似乎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也不覺得這個舉動是否摻雜了某些隱晦的曖昧。

讓他察覺到異常的，只有半晌不回話的郁星野。

「怎麼了？」

「……沒，就是還沒有等到日出，有點累了。」郁星野揉了揉自己酸澀的鼻子，分不清究竟是著涼了還是別的。

紀玥頓了頓，「日出我沒辦法，不過……你想不想看日落？」

「日落？」

郁星野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見「叮」的一聲，他一將手機拿下來，又瘋狂在掌心中震動——紀玥把語音掛了，撥了個視頻過來。

他接通，朝思暮想的人就頃刻出現在眼前。

夜色太暗，紀玥仔細地看了會兒屏幕，辨認出郁星野的五官輪廓，隨即便很自然地笑了，然後把鏡頭稍微向外轉，對準輝煌的落日。

「看，美國的日落。」

郁星野盯著屏幕中占比不到四分之一的側臉，努力克制住，使得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沒有那麼貪婪。

「很美，是我心裡想像的風景。」他將全部的意有所指收歸心底，「只可惜，日落總是令人不安，無論它是絢麗亦或是貧乏。」

「但尚且更令人不安的，是最後那絕望的閃耀。」紀玥回頭，「你讀書我不攔著你，可非要讀那麼悲情的詩嗎？」

聽得人不舒服。

他的小朋友一向是聲色張揚、明亮陽光的，怎麼念幾句酸詩卻滿是悲涼的口吻？

郁星野望著他笑，眼裡的眸色更加濃郁了幾分，他的眼尾慵懶下吊，視線婉轉妖嬈，整個人看起來性感中又帶著一絲捉摸不透。

這副模樣給人帶來的悸動，令紀玥說都沒法說他。

他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你等到日出沒有？」

「還沒有呢，我這裡只有月亮。」郁星野將鏡頭反轉，對著月亮給對方看。

紀玥蹙眉，屏幕中那張臉一消失，一股子淡淡的悵然便在心裡頭開始發酵。

他尚未作出回應，就聽見對面傳來輕輕的一句——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又是博爾赫斯的詩。

不等他疾言厲色，郁星野就輕快又調皮地「呀」了一聲，笑道，「我又念了句哥哥不喜歡的悲情詩。」

紀玥眼底閃過一絲寵溺，笑罵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