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了捋須,鎮靜片刻,繼續廝殺,口中嘆道,「不瞞謝大人,內子與罪王妃是打小的手帕交,那時她枉顧我勸阻,北上是為見罪王妃一面。可惜咫尺天涯,罪王妃身隕,內子與小兒,雖撿回一命,也落得一身病根。」
謝昭落子有聲,步步緊逼,「是嗎?說起來,就連當年北上的錦衣衛,回來都不得不敬一聲夫人神勇,冰天雪地,墜馬早產,她竟能獨自分娩,護著一雙麟兒平安歸來,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怪她糊塗!」顧准藉機將話題引回婚約,手下一個不慎入了套,「這一雙小兒出生便受父母累,身子骨都不強健,小兒艱難養大,小女也落下病根,恐難生育,謝大人青年才俊,當得良配才是。既然陛下不提此事,你我兩家,又何必較真?」
「承讓。」謝昭誘敵成功,當即截斷白子去處,一邊提子,一邊漫不經心道,「顧大人,當年鐵嶺還有件奇事,謝家覺得過於匪夷所思,故而並未上陳於聖上。如今我突然想較較真,還請顧大人聽聽。」
「老朽洗耳。」顧准拿不準謝昭意圖,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謝昭落過子,右手掌根撐著下巴,好整以暇盯著顧准,「鐵嶺凍土,墓坑難掘,加上那天雪急,我哥哥只得粗粗刨了個雪坑,請王妃簡單安置。誰知第二日帶了棺木再去,男嬰屍身卻不見了。」
「您說,他哪兒去了呢?」
大勢已去,白子猶在奮勇掙扎。
顧准捏了把掌心冷汗,頗為沉痛道,「怕不是被雪狼叼了去。可憐可嘆,再怎麼說,他也是皇室血脈,稚子何辜?」
謝昭笑而不語。
老大人只得再試探,「長江後浪推前浪,我果然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謝大人,往事如煙,不如我們各自抬手,就叫它過去吧,免得徒增聖上煩憂。」
謝昭卻搖了搖頭,「大人,您以為我為何要將北司令牌示於您?」
顧准臉色凝重。
北鎮撫司專理詔獄,向來只跟皇帝欽定的案件。
這意味著,神武皇帝已經對當年諸事起了疑心!
「時隔多年,我不能說錦衣衛能查到多少,但這個親,當下顧家只能結。」
「可小女……」
「不,我要的是顧悄。」謝昭毫不客氣地打斷顧准。
此刻,他不再是顧悄跟前的翩翩公子,青年冷臉拿捏顧氏把柄,以一副不容拒絕的姿態,與上代閣老談判,將以權謀私發揮到了極致。
謀的,還是一個極其上不得台面的陰私。
顧准氣得差點掀了棋盤。
但多年的忍辱負重,叫他習慣性深呼吸。
最終,他主動認了輸棄了局,啞著嗓子,向這位皇帝跟前的紅人告饒。
「老朽在這賣個老,還請尚書大人高抬貴手,放過小兒。」
可謝昭並不留情,他以游兵散勇,再斷龍尾,給了白子致命一擊。
「談不上放過。」他半是懷柔半是威嚇,「時人皆知,我意中人早早殤逝。怪就怪,貴公子與那人,生得一般無二。如今陛下疑心,愍王那遺孤,是被狼叼走,還是被有心人抱走,可就在閣老一念之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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