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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願意嗎?」

顧影停垂下長睫,想了很久,才點點頭,「願意。」

他默默道,我想快點懂得阿娘的立場,幫她做完她真正想做的事。

他稚嫩的掌心,還殘留著阿娘的溫度,他記著阿娘最後的囑託。

「念奴,阿娘和爹爹都走岔了路,你一定不能再錯。」

手掌交握處,少年微涼的溫度跟阿娘全然不同,不暖,卻很溫柔。

顧影停不知道阿娘說的路是什麼,但跟著這個人,肯定不會錯。

梅昔最終沒有葬進族墓,她同夫君一起,長眠在休寧不遠一處陽坡。

這事很快就呈在了大寧最高統治者的案頭。

神宗古稀之齡,老而彌堅,戎馬半生令他絲毫不顯老態。

明黃朝服下依稀可見魁梧身形,凌亂皺紋刻印出一張莊嚴陰厲的臉,灰白鬍鬚修剪得整齊,遮住薄削無情的唇角,一雙皇家少見的狹長倒三角眼,越老越顯出十分的天威難測。

徐喬戰戰兢兢,揣摩著聖上意圖,「顧家表面遵從陛下聖意,與當年亂黨遺孤劃清界限,但實際陽奉陰違,如此厚葬,實在……」

「啪——」一隻明黃杯盞砸斷了他的話。

這位在外不可一世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分毫不敢躲,硬生生受了這一下,很快左眼前就一片猩紅。

他甚至連擦拭都不敢,只能任著鮮血緩緩流下,在半邊臉上烙下又燙又癢的痕跡。

見了血,神宗稍稍消氣,「愛卿,你當知道,一把刀若是鈍了,即便再忠心,那也不趁手,何況你對朕有幾分忠心,你自己知道。」

這話一出,徐喬膝下一軟,慌忙跪地討饒,山呼「臣之忠心,日月可鑑」。

神宗不置可否,他的手下,多是如徐喬這般的蠢貨,不蠢的也泰半在佯裝糊塗。

他一言堂慣了,已經不再有聰明人敢妄自揣測他。他目光沉沉,望著腳下跪了一地的腦袋,內心第一次生出一股挫敗。

是他,親手將自己的朝堂,打壓得死氣沉沉,也是他親自將肱骨大臣,強擰成只會服從的機器。

可昨日太子再度垂危,留給他重新磋磨下屬、慢慢試錯的時間……不多了。

他冷冷道,「傳朕旨,經宗仁府並三司查證,當年愍王遠在漳州,並無反意,一切禍亂始於亂臣蠱惑,特此詔令平反,休寧顧氏撫育愍王遺孤有功,擢顧准起復南都戶部尚書,領南直隸並湖廣江浙春寒抗災事宜,左都御史謝昭佐之。」

「至於那孩子,朕沒有照顧好愍王,已是愧對先帝,又叫他流落在外十幾年,實難心安。宗仁府已為其擇名寧昭雪,封昭郡王,念其年幼,明日起入詹事府與太子伴讀。」

「這……還請陛下三思!」召進書房議事的幾位大佬聞言,無不震驚。

這聖旨下得十分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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