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眯眯將紫檀木琴盒從知更手中接過,遞了過去,「明日事來明日愁,咱們姑且快活幾天是幾天!」
謝昭這才注意到,顧勞斯身後,小廝護衛包袱款款,一副要與他遠走高飛的模樣。
他的耿直小學弟,遞過禮物,臉色難得有些羞赧。
他不由莞爾,「悄悄這在學昭君出逃,要同相如私奔?」
私奔便私奔吧。
顧勞斯臉皮日益堅強,被調笑了,只把琴往他懷裡一塞,「這便是定情信物。收了,你就要替我彈一輩子的鳳求凰。」
「只聽鳳求凰豈不乏味?我還會關雎、相思曲、雉朝飛……」
謝昭面上風輕雲淡,含清淺笑意,一雙鳳眸卻如古潭幽深,望過來的眼波沉而溺,傾訴著只有他才懂的失而復得。
實在是,這一路迢迢漫漫,踽踽獨行,他太倦了。
「往後餘生,我慢慢彈給你聽。」
先前,他與顧悄說了謊。
他並非不會琴,只是不碰琴。
所愛之人不再,縱是五弦撥斷,又給誰聽?
顧家馬車不大,二人開口不久,知更就識趣去了外頭。
丫環們不便迴避,可琉璃、瓔珞慣會裝羊。
此刻一人打盹,一人假寐。
但越是如此空寂,這句「我慢慢彈給你聽」才越羞恥。
謝昭沒有當眾秀恩愛的怪癖,這句不過戀人耳語。
真要算,也只到情侶出行火車上咬耳朵的程度。
饒是如此,顧勞斯還是紅了耳根。
他狠狠擰了一把謝大人腰側,「學長哪裡學的這些手段,一副駕輕就熟模樣,一看就……」
謝昭難得正色,輕輕握住那隻作怪的手,藏進袖口再不放開。
「情到深處,無師自通。」
他語氣有些悵惘,「上一世不曾開竅,不懂如何哄心上人開心,重來一世若還學不會,那我真的是塊榆木,不配替悄悄遮風擋雨。」
這情話還一套一套的。
顧勞斯憋了半天,只支吾一句,「這位同學,口才極佳,肯定是個面霸。」
謝昭聽得好笑,「輔導班那幾年,你也是這樣四兩撥千斤,回絕那些狂蜂浪蝶的。」
就是這樣的態度,不生氣,不回應,甚至不挑明,才叫謝昭以為,他不過也是顧悄眾多追求者里的一個,還是最膽小的那個。
顧悄沒聽出他話語中隱晦的責怪,一臉無辜,「那怎麼一樣,輔導班要掙錢,學生就是我的上帝,誰會傻到跟上帝掰扯情愛,當然是裝聾作啞,錢貨兩訖就好。」
謝昭啞然失笑。
果真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兩世他其實還是沒有完全明白顧悄的行事邏輯。
只是這次,他學會低下頭,耐心去聽他的聲音。
「悄悄,科考結束,咱們姑且忘記這些瑣事,你陪我,就我們二人,咱們私奔一次,好不好?」
再有半月,他便要啟程南下,再見大約又要數月。
兩世為人,他又皈依禮佛許久,世俗的願望其實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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