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祖並不溺愛,自他能走路起,就開始學習騎射功夫。
他和寧樞,都被太祖當做帝國戰神培養。
太祖屢次耳提面命,叫他二人日後務必襄助兄長,盡心鎮守邊疆,保寧家天下百世不易。
寧權也不負父兄威名。
弱冠之年才入西北軍,就成為西域蠻族聞風喪膽的殺神。
不久高宗病重,他奉詔回朝,自此如雄鷹折翅。
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逃出金陵皇城的高牆。
「二哥,其實我不怪你。」
寧權扯開嘴角,慘白凹陷的面頰上,詭異地滲出一抹殷紅。
是迴光返照。
他說話的力氣也足了些。
「我知道,那妖婦以毒制我,是你的意思。」
他垂在床邊的指尖動了動,「我也知道,你知道我顧命的身份。」
神宗壓下嘴角,靜默不言。
「這麼多年,你只幽禁,而不動手……
真真是熬得一手好鷹。」
「……」神宗沒想到,他竟如此通透。
「所以你寧可苦熬三十六年,也不肯露一絲馬腳向另兩人求助?」
寧權眸光渙散了些。
他們彼此互不知曉,又如何求助?
一陣極致地痛楚襲來。
可他卻連佝起身體減輕痛楚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答應過大哥……咳咳咳……」
無數鮮血湧出,阻沒了他尚未說出口的話。
神宗陰沉著臉,上前扶起他,任黑紅的污血染透胸前金色盤龍。
待那股污血吐盡,寧權才緩緩繼續。
「我答應大哥,要護著霖兒。」
「可雲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他眼中乾澀,卻恍惚感覺一滴水墜了下來,替他潤了潤。
他疑惑眨眼,有水痕順著眼周枯槁的溝壑滑下。
他才五十出頭,卻早被磋磨的垂垂老矣。
「手心手背都是肉,誰又能想到,最後手心手背都只剩累累白骨?」
說著,他顫巍巍取出他藏了一輩子的絹布,緩緩在神宗面前攤開。
黑金彩線以繁複的工藝繡出雲龍在天紋。
內里是蒼勁有力的高宗絕筆。
正是那封誰也不曾親見、神宗窮極一生都想盡毀的遺詔副本。
只要毀掉它,死無對證,再從北元手中奪回太祖也不曾得到的傳國玉璽,他的兒孫便可名正言順即位,誰也再說不出一個「不」字。
可惜泰王手上的,只是其中三分之一。
最為關鍵的那句,百年之後還政於懷仁太子,並不在其上。
神宗也不知自己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二哥,我本可以縱馬邊疆,封狼居胥立不世奇功。
再不濟去某處就藩,也能成就一番事業,青史留名。
是你為一己之私害我至此,你可曾……悔過?」
燭火晃了一瞬。
久病之人,房中皆是病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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