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話音還沒落,門扉開合間,一股子穿堂風鑽進來,他應景地打出一個噴嚏。
搓了搓棉袍下有些涼意的手,顧勞斯忽然想到一年前。
那時,他才來這個世界,懵懵懂懂;那時,他才入族學,穿堂風裡冷得原地跳腳。
轉眼,就一年了啊。
老皇帝,好像已經等不及了呢。
小顧情報網如此發達,怎麼會不知道大家為何反常?
那日神宗前腳賜下題,後腳他就收到謝大人遞出來的消息。
神宗到底是急切了些,竟又直接拿殿試做試煉場。
那策問問的不是別的,正是問天下文士,他與高宗孰上孰下。
「高宗內重外輕,以德穩民,至於國本動盪;朕外重內輕,以武鎮疆,至於政傷民累。今問政之得失及天子以何道治國可濟萬世也?」
這題不好答。
且不說,兩個都是皇帝,哪是尋常臣子能妄議的?
就算是皇帝開恩,允臣直諫。
可若是一個不慎,沒有把握好邊界,極有可能會被神宗打為先皇遺黨。
大曆十九年「紹熙內禪」那道送命題,血淚史至今歷歷在目。
彼時太子之位遲遲未定,朝中鬧個不停。
老皇帝春秋鼎盛,江山又來得如此不易,自己還沒坐過癮,怎能容幾個逆子惦記?
於是,借那年殿試,他親自挖了個大坑,來了一招殘忍至極的殺雞儆猴。
所謂紹熙內禪,說的是南宋高宗盛年禪位給孝宗,後來高宗去世,孝宗為了服喪,不得不鬆口讓太子光宗參預政事。
可有了高宗禪位的「優良傳統」,本就因立儲之事對孝宗不滿的光宗,更嫌他老子老也不死,占著皇位礙事,於是借太后及朝中力量,忽悠著孝宗也禪了位。
光宗登基後,改元紹熙,史上便將這場皇權交替稱為紹熙內禪。
在外看來,這是三代兩場父慈子孝的溫和權力交接。
可實際上,其中弊病太多。
宋高宗二十餘年的太上皇生活,如同看不見的手,處處操控著孝宗,致使他在政事上處處掣肘,精神上也遭受巨大折磨。
爾後,他被太子設計禪位,可乾坤獨御、日月重光的無上自由令他不舍放手。
甚至希望光宗能移植他與高宗的關係,不止要定期到重華宮朝拜自己,所行政令還須在問安視膳之餘一一請示。
如此,不知不覺,竟又嚯嚯出一個自己。
幾代權力核心如此互相扯袖子拖後腿,也不怪南宋朝政日益荒廢,一代不如一代。
這等畸形的權利架構,是神宗對朝堂上下不著痕跡的敲打。
他還沒老而無用到須太子參政監國。
這種敏感時候,皇帝拋出這道策問,但凡腦子清楚的貢生,都知道要夾著筆作答。
可惜那時後宮前朝接連鬥倒蘇侯、鬥倒雲鶴、鬥倒愍王,已生出無限膨脹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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