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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懷仁太子山窮水盡, 於漳州蟄伏, 既無力起事, 也不會起事。但神宗哪裡肯信?兼之逆黨們言之鑿鑿, 便釘死了雲鶴罪行。

幕後人矯詔栽贓不算,還貓戲老鼠般來信尋釁。

那人自詡顧命, 傳詔是為謹遵先王遺命、撥亂反正。

「今雲師力竭,我輩責無旁貸,定要以一己之力抗仁政大旗, 號令天下有志之士奮起,一道反神宗暴政,迎新皇承盛世。」

但「顧命」所行,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每每他成功誆騙一人領詔勤王,便來信炫耀一番。

言某某欣然赴死之慷慨, 真真貽笑大方,奚落雲門愚教, 淨出以卵擊石的不自量力之輩。

爾後,便又是一封訃告, 細數某某功敗垂成、身首異處之慘狀。

訃告言辭悵惘,似有無限惋惜,可提及勤王者輕則連誅九族,重則帶累半城殉難,屍山血海,又刻意描述得細緻而輕慢。

字裡行間皆是興味。

其中惡意幾乎溢出紙背。

愍王氣得血氣翻湧。

他不知顧命是誰,不知遺詔何在,更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已自立了小朝廷。可外間如火如荼的叛亂,生生坐實他罪行。

雲鶴不忍牽累無辜,連夜與故人去書,告誡他們莫要上當。

奈何神宗已然殺紅了眼。

去信不僅不曾救人,又平添數條冤魂。

門內門外,在朝在野,凡同他有干係的,無不落了個株連下場。

老帝師終於明白,這是一場清剿。

此局無解,唯有他一死,才是唯一生機。

為平息事態,也為守大寧最後一絲安寧,他與愍王不得不自戕以謝天下。

愍王吞金,帝師自縊。

諸事已成定局,一切塵埃落定。

只是死前,老人窮途末路,感念耄耋之年,為國事鞠躬盡瘁,卻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細數平生,椎心泣血,又傷懷老友門生皆受連累,被有心算計,悉數罹難。

滿腔憤懣,無從發泄。

他沒忍住,於漳州愍王舊邸,題下絕命詞一首。

是遺言,亦是自白。

「樞機當斷。正愚夫繼聲,神州離亂。葉公懼真,惠侯好偽,滿座楚楚衣冠。

老驥垂垂,篳路藍縷,空餘猜憚。夢開元,楚齊江漢,一任君子觀。

塵過,不留目。輕致陵誚,卻把臥龍喚。急奏宣頒,鑠金眾口,此去瀚海闌干。

或問扶風歸路,范蠡張良莫伴。悵平生,百無一用,作書生伏案。」

以血為墨,和淚潤筆。

白牆暗字,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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