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沒見過，她覺得外面的天空一定是和這雙眼睛一樣的顏色，清澈、耀眼、自由、廣袤。

黑女緩緩舉起右手，撫上喬洛的眼睛。

「為什麼回來？」她問，聲音微不可聞。

噼啪大火燃燒的聲音充斥了四周。

黑女的臉染上了火光的紅色，臉頰帶著擦傷的痕跡，映在了藍色的眼睛裡。

喬洛定定地看著她，隱隱有什麼東西似要鑽破他的腦袋跑出來。

他覺得自己應該見過這樣的畫面，但又完全不同。

十六七歲的少女毫無聲息地躺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山上，骨瘦如柴，身上是不是被蟲子爬過，還有醜陋的老鼠在啃食她的身體。

他來晚了。她已經死去，只剩下一具腐敗的屍體。

大腦忽然劇烈的痛了起來，喬洛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身體會突然往這裡走來，他注視著躺在地上的介於成熟和發育間的女人，既覺得熟悉，又感到陌生。

意識抽離間，他仿佛聽見了女人在他耳邊說話。

聲音輕柔，細細地念著什麼，而他躺在床上。

她給他念，春秋兩季的暴風雨，碧湖邊的小屋，輕柔的晨風，湛藍的天空……

她給他講，她在拍賣會結識了一個半天吐不出一句話的看守員，他幫她逃跑，可惜她重回二區時怎麼也找不到他……

她對他哭，她找了他很久很久很久……

……

痛感在一瞬間達到了尖銳的高峰，喬洛忍不住抱住頭，冷汗淋淋。

許久，疼痛沉積了下去。他恍惚回神，只見面容瘦削的女人唇瓣開合，正在對他講著什麼。

喬洛努力捕捉。

「……活下去……離開這裡，快點。」

她這一生，活在被世界遺棄的爛泥里，在爛泥中掙扎求生，也會在爛泥中死亡，但是——

「你不一樣，你不該在這裡……更不該死在這裡……」

「出去，去外面……」

火舌亂舞，燃燒的聲音漸漸向他們圍攏。女人的唇瓣依舊在開合，但無力的聲音大部分都被覆蓋。

灼燒的烈焰深處，一雙白色的眼睛像狩獵的猛獸般緊緊鎖定了喬洛。

馬上，馬上祂渴求已久的靈魂就要染上他最喜歡的味道了。

光火炸開，吞噬了兩人所在的位置。

喬洛像是感覺不到火焰舔舐的痛感，他只感到撫在自己面龐的手無力下滑。

精緻而木然的臉上，藍色的瞳孔緩緩放大。

——你不一樣，你生來就是該是光芒萬丈的。

——以後一定會有很多人、很多人愛你，比我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