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飲盡杯中殘酒,在那老媼領命離開前,冷不丁開口道:「我觀三公子這些時日兩地奔波,既要忙於學宮事務,又得為此番籌備謝氏秦淮宴操勞,身兼數職,已恨不得一人掰成兩份用了……怎得如今又添一樁差使?」
「若嫌笛聲單調,偌大一個謝氏,總不會湊不出個樂師才對。」
誰也沒料到她會說這麼一番話,面面相覷。
在場賓客之中,亦有人知曉今朝筵席經謝昭之手安排,只是誰都不想觸謝夫人霉頭,只當不知。
蕭窈卻這樣明晃晃地挑破了。
謝夫人臉上客套的笑意逐漸褪去,王旖眉尖微挑,意味深長道:「公主知曉得這般清楚,又如此回護謝三郎……」
蕭窈不耐煩聽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打斷了她,徑直問道:「我與三公子同拜在松月居士門下,為師兄妹,不知夫人有何見教?」
王旖難得被噎得說不出話。
她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幾乎無人敢回嘴,更沒人會如蕭窈這般當著這麼些人口出狂言。
早前聽聞建鄴傳過來的消息,知曉小妹被公主潑酒為難時,她只覺荒謬。而今才終於意識到,蕭窈真是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
她沉默片刻,冷笑了聲,算是揭過此事。
眾人心照不宣地避過此事,轉而聊些衣物、釵環這樣稀鬆平常的話題。
蕭窈又飲了盞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身側忽而傳來一聲驚呼。
蕭窈垂眼看去,只見上前添酒的侍女匍匐在地,不住地請罪。而她衣衫上,則沾了半袖被失手
澆上的酒水。
夏日衣衫單薄,酒水幾乎立刻洇透衣料,黏在她肌膚上。
蕭窈沒忍住皺眉,卻也沒責罵那婢女。
她本就在此處呆得不耐煩,興許是暑氣尚未散盡,又興許是此處的人令她厭倦,只覺心煩意亂。
索性自顧自起身道:「我去更衣。」
來時的馬車上備有衣物,有婢女領著青禾去取,蕭窈則隨著引路的婢女去往供給賓客歇息的客房。
離了宴席,周遭沒有濃郁的脂粉香氣,也不必再看那些裝模作樣的臉,蕭窈以為自己的心緒該慢慢平靜下來才對。
可恰恰相反。
她將衣襟稍稍扯開些,卻依舊覺著呼吸不暢。
樂聲逐漸遠去,蕭窈看著愈發偏僻的小路,意識到不對。
她按了按心口,只覺心跳愈快,裸露在外的肌膚逐漸發熱,倒似是高熱生病一般。
可並沒來得這樣快的病。
蕭窈停住腳步,打量周遭的路徑,果斷抽身往回走。
原本畢恭畢敬的婢女吃了一驚,上前想要攔她:「公主要去何處?」
蕭窈拔了鬢上一支金簪,反攥住了她的手,重重划過。殷紅的血隨即湧出,婢女吃痛,驚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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