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無須抬眼, 便知曉來的是顧階。
顧氏四郎,因雅好音律, 這些年與他頗有交情。
謝昭答:「隨時都可。」
「既如此, 屆時我於學宮侯你。」顧階一撩衣擺,在他身側坐了, 「前幾日我曾去知春堂尋你,卻只遇著公主,聽她說你近來忙的厲害,怕是不得空。」
謝昭聽他提及蕭窈,微微一笑:「秦淮宴罷,便沒我什麼事情,自然也就清閒了。」
「此番秦淮宴,是你經手籌備的?」顧階心存顧忌,雖已斷定,但語氣中仍帶著些許遲疑。
謝昭只道:「既是謝家之事,我幫些忙,也是理所應當。」
見他這般豁達,絲毫不介意功勞悉數攬在兄長身上,顧階心中那點避諱倒是隱隱成了不平,「嘖」了聲:「你家長兄可真是……一言難盡。」
謝晗實在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
謝昭初來乍到時就已經看出這點,故而這些年安分守己,所涉之事僅限於音律、文辭這樣閒趣上,彼此相安無事。
可自重光帝令他籌辦學宮事宜開始,這種微妙的平衡就註定難以長久維繫下去。
謝昭心知肚明,笑而不語。
顧階也不再提這等掃興之事,轉而與他聊起今載斫琴進展,直至一壺酒飲盡,這才起身另尋旁人閒談。
謝昭撣著空空如也的酒壺,看向近前的僕役:「何事?」
「小人方才撞見了常跟在公主身側的婢女青禾,她正著急忙慌地私下尋人,仿佛是公主那裡有什麼意外……」商音覷著自己公子的神色,這才又道,「是否令人幫著找找?」
謝昭深諳蕭窈的行事,並沒驚詫。
以她這樣的性子,本就不可能長久坐在那裡與女眷們寒暄,四下閒逛才是常事。
他看向湖對面燈火通明的去處,蘆葦影影綽綽,不疾不徐道:「女眷那邊,可是有什麼事情?」
商音遲疑片刻,直至謝昭疑惑不解看來,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答:「聽徵音提及,夫人原有意請您攜琴過去……」
此舉輕慢折辱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商音只略提了句,隨後又道:「是公主出言攔下,就此作罷。」
「此後,婢女斟酒時污了衣裳,公主離席更衣。可青禾說自己取了馬車上備用的衣物回來,客房卻不見人影,正急著到處找人。」
謝夫人的舉動並未令謝昭變色,只輕嗤了聲,倒是聽到蕭窈為他解圍之時怔了怔。
待聽完商音的回稟,他起身道:「既如此,叫人幫著找找。」
想了想,又額外補了句:「莫要聲張。」
謝昭雖也覺著此事有些古怪,但起初並未擔憂,直至迎面撞見形跡可疑的王暘。
同為世家子弟,往日總少不了往來,對彼此的秉性也都有所了解。
以王暘一貫行事,他此時應當同那幾個素日常在一處飲酒作樂的好友為伴,又或是同哪個冒昧的婢女廝混。
怎麼都不該出現在這樣冷清僻靜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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