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托腮聽著,目光落在崔循指尖,看他指法。
崔循的手生得很好,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撥弄琴弦時透著股漫不經心的意味,閒庭信步似的,全然不似她那般生澀。
她看得出神,崔循卻只當她又覺著無趣,覆上微顫的琴弦,沉默片刻後道:「此曲本就不易彈,你今日初學能如此,已算是難得。」
蕭窈正打算再練一回,聞言,目光難掩驚訝。
崔循似是有些不自在,挪開視線,淡淡道:「繼續練吧。」
蕭窈打量著他,若有所思道:「當初我剛隨班師姐學了幾日,攜琴去祈年殿彈給父皇聽,結果不大像樣……你那時應當也在?」
她那時是揣著向阿父炫耀的心去的,結果彈完才知曉崔循與謝昭在西偏殿,尷尬不已,只覺成了「獻醜」。
崔循一聽便知她說的哪件事,頷首道:「是。」
「你那時可曾暗暗笑我?又或是挑剔我不學無術?」蕭窈輕咳了聲。
崔循道:「不曾笑你,也不曾挑剔你。」
蕭窈將信將疑:「那你那時在想什麼?」
崔循想了想。
他那時是在眷寫擬定的碑文,生澀而稚嫩的琴聲響起時,興許有因為被打擾而皺過眉,但很快就意識到撫琴的人是誰。
宮中斷沒有這樣的樂師,能在祈年殿這樣彈琴的人,唯有備受重光帝寵愛的小女兒了。
他那時已因為王閔之死與蕭窈有過往來,也早就聽人議論過,這位武陵來的公主是如何空有其表、不學無術。若是士族長大的女郎,斷然不可能到這等年紀,琴藝這般生疏的。
但他的確不曾因此譏笑蕭窈。只是有那麼一瞬間,心中曾浮現過模模糊糊的念頭:若由他來教,斷然不至於此。
只是這樣的念頭實在不著邊際,轉瞬即逝,未曾多想。
而今被蕭窈問起,崔循對此難以啟齒,才倏然意識到原來早在那時,他對蕭窈就已經隱隱有了出格的念想。
蕭窈見崔循神色複雜,卻又什麼都不肯說,被吊起胃口來。她傾身近前,滿是好奇地催促:「為何不說呢?」
崔循垂眸道:「我那時在抄錄碑文,並無什麼念想。」
蕭窈撇了撇嘴角,作勢起身。
崔循本能地攥了蕭窈的指尖,抬眼對上蕭窈帶笑的眼眸,才意識到自己又被她給拿捏了,近乎無奈地嘆了口氣。
又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低聲道:「只是怕宣之於口會有些冒昧。」
蕭窈抿了抿唇,意有所指道:「你方才怎麼不覺著冒昧呢?」
她一早就發現了。興許是自小所處的環境使然,有些事情崔循敢做,但要他親口說出來,仿佛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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