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術、事跡在她看來都覺著不可理喻,著實不知,崔循這樣一個頂頂聰明的人是怎麼不厭蠢的。
崔循知她這是看奏疏看得不厭其煩,反問道:「若他們人人皆聰慧上進,於你而言,會是好事嗎?」
聰明人不易操控。
崔循雖看不上那些尸位素餐的貨色,但與謝昭這種人相比,卻還是寧願前者多些。
蕭窈沉默片刻,領會到崔循話中的意思,一時無言以對。
崔循又問:「你想做什麼?」
蕭窈三言兩語講了浙東受災之事,這回倒沒提晏游的名字,只嘆道:「便是秦彥他們籌劃得再怎麼好,一層層落實下去,指不定要打多少折扣,最後要耽誤多少性命。」
崔循指尖穿過她綢緞似的長髮:「你很看重此事。」
蕭窈道:「我若一無所知,倒可高枕而眠;可已然知曉,又豈能袖手旁觀,當個眼瞎心盲之人?」
「再有,」她微微後仰,倚在崔循身上,輕聲道,「你若不曾忘,便該知道從前也曾有過這樣一場連綿不休的大雨。那時因在夏日,災情尤甚,水患之後甚至起了場疫病……」
□□不聊生,災情嚴重處,積屍盈路。
天師教便是自此大行其道。
貧寒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真染了病,斷然是沒有銀錢請醫問藥的,只有死路一條。這種時候,哪怕是隨手畫就的一紙符籙,於他們而言也是無論如何都要緊緊攥住的救命稻草。
真有僥倖生還的,便成了口口相傳的「神跡」。
信徒們逐漸聚集成眾,人愈多,膽愈壯。
自某處開始搶掠府衙、富戶,並將其生生焚死開始,壓抑太久的憤怒連帶著與日俱增的貪念,便如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
重光帝初時還曾叫家仆設粥棚,救濟百姓,後來見時局徹底失控,便如浙東等地其他士族一般遷往建鄴。
此事之中,各姓士族或輕或重總有折損。
彼時未及弱冠之年的崔循在眾人不以為意時,就覺察形勢不對,多方遊說,拉扯起京口軍。後又與桓大將軍合力鎮壓叛眾,殺天師道教主,屍身懸於城門示眾,才漸漸平息此事。
崔氏自此真正復起。
崔循又豈會忘記?他今日在官署得了西邊來的消息,最先浮現心頭的,亦是此事。
當年那個裝神弄鬼的教主陳恩死後,信徒群龍無首,如風沙四散。但他們只是散了,而非死絕了,那些曾經哄得他們捨生忘死的邪念也不見得蕩然無存。
「我從前替師父整理書稿,見他寫過,死人多處易起疫病。若這場災殃不能及時控制,他們絕了生路,只怕有心之人稍一教唆便會故態復萌,如野草瘋長……」蕭窈長嘆了口氣,「屆時豈非又要生靈塗炭?」
潛移默化中,蕭窈琢磨事情的思路已經與他越來越像。
崔循一時竟有些欣慰,只是在聽完她唏噓的最後一句後,卻又無比真切地意識到,蕭窈與他是不一樣的。
他所忌諱的不過是麻煩,是又生事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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