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自然疼我, 」蕭窈眉眼一彎,認真道,「但這並非全因私情。興許更因為,姑母認同我的所作所為,也知山雨欲來, 故而願意幫我一把。」
眼下的情形並不樂觀。
長公主雖居於陽羨, 但並非閉目塞聽之人,看得也遠比某些自詡清貴、實則庸碌的士族更為清楚。
各地突如其來爆發的疫病令難得穩住的局勢急轉直下。自陳恩死後, 本已逐漸沉寂下去的天師道死灰復燃, 民間祭祀之風又起。
那位「死而復生」的少主陳恕,更是猶如一記猛藥。哪怕還未曾露面, 在口口相傳之際,已經令原本散落各處的信眾們又重新有了主心骨。
有染了疫病的尋常百姓,原以為此番必死無疑,卻因一片虔誠之心,得了天師使所賜符籙,煮水飲下後不出幾日便已痊癒。
此事傳開後,在家中供起天師像,日夜禱告者不計其數。
至於先前的禁令,則成了一紙空文。
且不說「法不責眾」,縱使官府真要為此大動干戈抓捕,於百姓而言橫豎都是一死,又有什麼好忌憚的?
更何況,官府的衛兵要麼自家也有病倒,暗暗供奉祈禱的。要麼,便是對此避之不及,唯恐上門也被傳染了疫病的。
自是
不願為此盡心。
不過月余,便有信眾糾集一處,如昔年那般劫掠富戶,又或是挑著那等偏遠、防衛不足的官衙下手。
亂象頻生。
士族們這回倒不敢如當年那般倨傲托大,覷著情形不妙,便有人開始吩咐僕役們收拾行李車馬,以便及時出逃避禍。
「我知他們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貨色,但也不至於此,還未較量,便先避之不及。」蕭霽在屬官面前按捺著,是個十分合格的端正儲君,謹言慎行。但對著蕭窈還是沒是忍住,流露出些許少年心性,無奈道,「如今叛眾尚未成氣候,他們便這般懼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陳恩當年那般心狠手辣,怕是將有些人嚇破膽了。」蕭窈對此毫不意外,飲了口茶,「原也指望不上他們。阿霽可知當年王澍禦敵之事?」
聽到「王澍」這個名字時,蕭霽神色立時一言難盡起來。
算起來,蕭霽那時年紀尚小,不會有人特意同他提及戰場上的事宜。只是此事實在荒唐,傳的極廣,一直連他那麼個小郎君都有所耳聞。
當初天師道來勢洶洶時,王澍正任浙東的地方官。旁人都勸他早做打算,可他既沒有將妻兒家眷送往安全的地界,也沒整頓兵卒備戰,而是閉門不出,在家中擺起祭壇。
屬官求見,只見府衙煙火繚繞。
王澍披頭散髮,著道袍、執拂塵,說是已經借十萬鬼卒,將於叛眾必經之路攔截,必令他們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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