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庾倩在回憶往事的時候,始終沒看鏡頭,她努力地陳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其實,我不算是那種爸媽工作繁忙被迫進入寄宿學校的那批人,相反,是他們是為了鍛鍊我的獨立能力,主動把我送去了寄宿學校。」
「那一年我7歲,我沒有意識到我會在這兒度過6年的住宿生活。直到我爸媽把車開走,我拼命追卻追不上的時候,我才知道我被他們留下了。」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住校,我十分牴觸,同時覺得惶恐不安。或許有很多人不理解,住校,換了個居住環境而已,沒必要上升到驚慌失措的地步。我也這麼安慰過自己,但最後都以失敗告終。後來我想,大概是因為我突然被丟入一個陌生的環境,而那些我賴以生存的依戀關係毫無預兆地斷了,我知道我的委屈再也無法越過深夜的高牆跟父母傾訴,所以恐懼陡然而生。」
「我到現在仍無法想像住宿生活的好處,我討厭煩人的人際關係,討厭需要拿臉盆搶占的洗漱台,討厭自己曬出去的衣服被人挪開,討厭吹不幹頭發的吹風機,討厭放在走廊的熱水瓶突然被人踢碎,討厭遇到矛盾永不解決的老師...反正,我討厭住宿的一切!」
說到這兒,瘐倩像被一個抽氣泵抽走了最後一點空氣的真空袋,心臟被擠壓到了極點,她再也憋不住,捂著眼睛哭了起來。
「從那以後,我的需求變得不值一提。我甚至需要應和別人,才能勉強在那樣的一個環境下生活下來。這意味著你需要團體,需要被迫站隊,我跟她們的矛盾在於,當她們污衊一個女生偷她們的MP3時,我沒有站出來指證那個女孩。從那以後,我被成為針對的那個,吃飯的時候,她們會從我的餐盤中夾走我愛吃的那個,並把自己不愛吃的菜倒在我的餐盤裡,會翻弄我的書包、文具,把筆芯折得稀碎,墨跡弄得到處都是,也會在起床的時候故意拖著我,不讓我洗漱,導致我縷縷遲到。當我把這一切告訴老師的時候,老師卻以為這是學生之間最稀鬆平常的打鬧。」
她磕磕絆絆地陳述著:「我想回家,但是爸媽卻說,我從小到大生活在溫床里,從未經歷過挫折,為了鍛鍊我的獨立性,他們不會結束我的寄宿生活。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回家只是短暫的逃避,我始終要回到那個地方去,宿舍才是我未來六年甚至更長時間需要待的地方。所以後來,我學會了討好,學會了他們口中所謂的『獨立』,也學會了技巧性生存。我覺得幫她們一次沒什麼的,如果不幫,我會為自己引來更大的麻煩。」
說到這兒,她突然如釋重負地呼出了一口氣。
每個人都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像是一個鏽跡斑斑且被青苔覆蓋的齒輪,要想齒輪重新轉動的唯一辦法就是把上面的鐵鏽進行剝脫,滴入新油。
林沚寧覺得庾倩勇敢極了。
有時候,勇敢並不意味著無所無懼,你仍舊擁有害怕的權利,仍舊可以瑟瑟發抖,痛哭流涕。它真正的表現形式是,破而後立。
林沚寧想,這跟幼時學步是同樣的道理,哭著站起來的小孩,永遠值得有人為你一個豎起一個大拇指。
...
庾倩還是講述了被二職學生威脅的事,她沒有實質性的把柄握在她們手裡,但那些日以繼夜刻在心底的恐懼無法一下子消弭,這是重複的失敗或懲罰而造成的聽任擺布的行為。
二職同學威脅她,一次兩次攪亂她平靜的生活,這種擊垮好比是熟睡的人被故意叫醒,那種心臟亂跳讓她覺得自己虛弱又恍惚。
採訪進行到最後,庾倩的嗓音已經變得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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