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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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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明到迫在眉睫,令人肌骨生寒。

日光仿佛晃了一下,然而晃的不是日光,而是一截素色的衣角。

师思玄以掌作刀,掌缘就是刀锋。

她此刻所用刀法名为十八空——师思玄年纪虽轻,武功却已经臻至江湖一流之境,早已修炼到十六空的境界。

方才师思玄用来与朝轻岫交手的刀法名为莲花斩,在莲花花瓣绽开的时候,朝轻岫已经人影不见。

可这一次,面对看似更加缓慢的十八空的刀法,居朝轻岫然没有躲闪。

师思玄的人在前方,刀法却是毫无定踪。

既然无定踪,朝轻岫就算想避,又该避向何方?

朝轻岫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刹土微尘,直到双方劲力接触的那一刹那,她才有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凝实感。

空中传来一声闷响。

朝轻岫同样以掌做刀,刀锋似缓实急地从空气中闪出。

李归弦向前迈了一步。

两条人影倏然分开。

地上的衰草残叶慢悠悠地飞起,又轻轻落下。

朝轻岫低头,看着自己被直接切下一尺长的袖子。

缺了一截的袖子裂口处十分光滑,更胜刀剑。

朝轻岫垂下手臂——师思玄对待切磋的态度一向认真。

师思玄:“你用的是伽蓝刀法。”

朝轻岫承认:“刚刚忽然有些顿悟。”

师思玄:“你可以多与人切磋。”

朝轻岫:“在总舵时,应山长有时会出手教导我。”

不过应律声是自己人,动手时固然凶残,却不会真的将帮主往死里殴打。

师思玄拾起刀,向刚刚过来的李归弦点点头,自觉地换了个地方练刀。

朝轻岫今日穿的衣服是宽袖的样式,也就没在意忽然短了一截的外套。

天气清寒,花园内的草木不但苍冷,而且零落,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落叶。

朝轻岫坐到石凳上,好奇:“所以现在还是喊你李少侠吗?”

李归弦:“岑照阙是我养父母起的名字,两个都是真名。”

其实“李归弦是岑照阙结义兄弟”这条消息一开始也并非他自己宣扬出去的,主要是江湖人对问悲门内的情况十分好奇,就帮忙脑补了一下相关设定,他知道后,一直没有澄清。

他原本住在北边,亲生父母亡故于战乱之中,后来被母亲的好友收养,可惜养父母也受了严重内伤,刚到江南没多久,就油尽灯枯,只能把他托付给红叶寺。

李归弦后来会成为问悲门主同样十分偶然。

没有亲人照顾的孩子懂事得早,李归弦从很小时候就想过,要以遁入空门为人生目标,但明相大师觉得徒弟有心结未解,给他的意见是先出门游历数年,再回寺内静修。

他依言外出,用了养父母给的名字在江湖中闯荡,遇见许了多不平事,然后选择了从心而行,将孙相派来的高手团砍了个天翻地覆。

左文鸦等人经历了一鼓作气,再而送头,三而继续送头的经历,深刻领悟到双方的势力差距,只好带着残兵败将退到容州。

李归弦的威望因此水涨船高,最后在众人拥簇下,成了问悲门门主,统领江南武林。

对此,北边的端木老盟主很是高兴,在朝中屡被打压的清流也很高兴,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左文鸦等人对问悲门的出现还挺乐见其成——至少有了地盘后,某人的刷新范围便固定了许多,不会像以前那样,在自己做坏事的时候冷不丁出现一下。

孙相一党很快发现一件事,这位问悲门的岑门主自幼饱受佛法熏陶,人生目标居然是破解心中迷障后就回红叶寺修行,随后灵机一动,觉得可以不必硬碰硬,转而从他身边下手也是一样。

在孙相一党的想法里, 岑照阙是问悲门的支柱,一旦支柱消失,问悲门就算还能保住江南魁首的地位,也必然不复当年气象。

……从今天的情况看, 他们想得很对。

然而出乎左文鸦等人的预料, 岑照阙虽然无意在红尘内沾染太多因果, 却想要善始善终。

在没为问悲门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之前,他再怎么顶着马甲四处溜号, 也坚决不肯回寺。

容州那边耐心等待, 继续耐心等待, 一直耐心等待——结果七八年过去了,岑照阙依旧迟迟不立继承人。

身边那么一堆金兰之交,居然没有一个让岑照阙觉得满意的吗?他到底是要按照什么标准挑选继任者?

时间蹉跎了对手的青春, 却磨练了他们的智慧, 左文鸦等人终于意识到,跟预备高僧比耐心属于完全走错了赛道, 于是决定自己动手, 帮助岑照阙离开江湖。

这一回,孙相一党撞上的不是出身红叶寺的儿童组精英选手岑照阙,而是从流民起步的少年组棋手朝轻岫。

秉持着“能被我看见的棋局就能被我下”的不见外精神, 朝轻岫果断掺和到了孙相一党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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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当中。

她这个想法产生得很早, 从在重明书院那会就已经开始。

朝轻岫当时发现李归弦对江湖俗事的态度比较微妙, 可能正是因此,旁人才一直没能穿过他问悲门主结义兄弟的马甲,看透他岑照阙的本质。

等解决完了问悲门的残留问题后, 说不定就要自此远离江湖。

而没了大树吸引火力,江南的其它势力很容易直面孙侞近那边的高手。

朝轻岫正在默默计算后续该往何处布子时, 就听见李归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李归弦:“武林中知道岑照阙和李归弦是一个人的并不多。”

朝轻岫:“那位陆公子必然知道,至于孙相……”

李归弦:“他不关心。”

朝轻岫:“容州的薛左两位大人呢?”

李归弦:“他们知道。”

当然这二人没有广泛传扬岑照阙马甲二三事等江湖逸闻,主要是因为没有必要。

李归弦的朋友们不愿意让外人知道门主不在,所以只说李归弦是岑照阙的结义兄弟,而他的对手对他总是离开问悲门去往别处这件事同样乐见其成,当然也没有大肆宣扬。

朝轻岫:“所以其实少侠也没有多用心隐瞒。”

李归弦抿了抿唇,目中露出了笑意:“既然知道的人不多,那么岑照阙离开问悲门后,李归弦依旧可以留下。”

朝轻岫抬目望着他。

李归弦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师思玄去园子里练了会刀,又慢悠悠地踱了回来。

她光明正大地听了会两人的话,问:“那么李少侠你是打算继续待在永宁府?”

李归弦点头。

师思玄:“可明相大师总说你有慧根,不回寺内精研佛法,岂不可惜。”

朝轻岫笑:“旁人的慧根佛性,又岂敢与少居主相提并论。”

师思玄眯了下眼:“……其实我觉得朝帮主也挺不错,不如你去贝藏居多待几天,换我出门游历江湖。”

朝轻岫:“在下又不是老居主的徒弟。”

师思玄:“家师不会把朝帮主当外人的。”

朝轻岫叹息:“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她一直很敬重贝藏居老居主,毕竟一般的武林高人很难做到将继承人送到官学中读书的事情。

师思玄瞧了朝轻岫一眼:“你真的应该去贝藏居看看,去红叶寺也行。”

朝轻岫看对方态度认真,也就道:“我会考虑。”

师思玄总觉得朝轻岫心中藏着很强的杀性,所以平时才会表现得格外克制。

也或者她的温文平和是真的,时不时流露出的那点促狭更非虚假,只是被隐藏起来的杀性同样真实,所以更加让人胆寒。

师思玄想,如今需要猜测的不止是孙侞近会不会找朝轻岫的麻烦,恐怕还得考虑朝轻岫主动出击的可能。

毕竟一局棋结束后,朝轻岫肯定得找新的棋下。

朝轻岫注意道师思玄的目光跟沉默,向她回看过去,唇角微微上翘。

师思玄在心里叹气,拍拍朝轻岫的肩头:“那些人不择手段,你一定小心。”

李归弦则道:“要是觉得有谁存在问题,我可以替你动手。”

当老大的需要自己考虑天下局势,可是替朝轻岫动手的话,只要她决定好哪些棋子需要被从棋盘上清理出去,那么李归弦很乐意代劳。

——外置大脑的快乐不止许白水能够体会。

师思玄中肯道:“……门主如此行事,恐怕就算哪日朝帮主不再需要人保护,你也很难返回红叶寺。”

她担心明相大师会为自己徒弟越来越不像出家人的行为感到自闭。

李归弦不是很在意:“红叶寺是名门正派,会顾全大局。”沉默一会,又对朝轻岫道,“如果你出了意外,我也替你报仇雪恨。”

师思玄:“万一少侠不知道凶手是谁呢?”

朝轻岫想了想,觉得无须忧虑:“不管真正动手的是谁,幕后主使多半就那么几位,只要盯着他们动手,一定不会漏掉真凶。”

李归弦深以为然。

他以前坐镇江南时,就是这样透过现象看孙侞近的。

师思玄笑:“若是朝帮主只是生病……”

毕竟世上除了阴谋诡计外,还有自然死亡。

朝轻岫一本正经:“要不是那些人与我作对,使我劳心劳力,在下又怎么会生病?”

李归弦继续点头。

师思玄想了想,觉得也是。

就算只是伤风感冒,谁敢保证此事跟孙侞近无关,指不定就是他心怀不轨,才选择在容易伤风感冒的时节跟朝轻岫作对。

所以这种所有问题都栽到孙侞近头上的想法虽然简单,却十分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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