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集體錄製就到這裡。每位嘉賓的房間裡都有紙筆,如果願意的話,歡迎大家記錄自己的感受,或者也可以給自己的前任寫一封信。把一切都留在今晚,我們明天就要去看新的風景了,大家晚安。」
現場開始窸窸窣窣地收工,最後的收尾問題似乎激起了不少傷情,嘉賓回房間的路上只互道晚安,格外安靜。陸燁一言不發地回到房間,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旁已經擺上了信箋紙和原子筆。今天還有個點評沒有寫,明明晚上錄製前他就在腦海里擬好了清晰的思路,此刻卻已經一團混亂,被五年前的洪流吞噬進漩渦。
他的手指拂過電腦,久久摩挲著原子筆。剛剛的最後一杯酒喝得太猛,直直澆上心頭的餘燼,始料未及的火苗騰得竄起,燒得他喉嚨都發燙。陸燁拽了拽領口,他素日不系最後一粒扣子,此時仍覺得有些窒息。於是轉身拉開窗,躬下腰來,雙手撐著窗欞。
今晚的風是暖的,暖到他渾身有些發酥。
除了視線,其他所有感官都變得更加清晰了。耳邊的風聲溫和又不懈,一遍遍地問他後悔了麼,風裡卷挾的似乎不是仲春的鳥語花香,而是泳池消毒水的嗆鼻味道。陸燁直起身子,襯衫衣角在風裡搖曳,他抬手揉了揉睛明,定睛時恰好看見拍攝團隊一行人扛著設備從別墅正門離開。
那個高挑挺拔的身影走在中間,正聽著助理匯報明日安排。她將小高跟鞋的啪嗒聲踩得韻律十足,卻不忘時而緩一緩腳步,和身邊的同事有分有寸地談笑幾句,說著些「辛苦各位」的面子話。曾經在越洋電話里偏執得一塌糊塗最終丟盔卸甲敗北離開的那個女孩,現在不回頭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朝他雲淡風輕地說著「都過去了」。
可剛剛那個問題拋出來的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答案和其他人不同。
——
安霽月強迫自己不去思考剛剛幾個小時裡或明或暗的線索,可這實在有些困難。片場的人群是她的盾牌,替她抵擋住陸燁流連的目光,幾乎可以完全抽離在上帝視角,和在場所有人一樣微笑著聽他的表達,乾巴巴地附和著編劇組「好感人」的評價。人群散去只留她自己獨處時,這些「別人的故事」碎片像是終於鎖定了宿主,準確無誤地將她砸出原形。
她曾是父母呵護下無憂無慮的樂天派,此生最大的叛逆就是將第一志願改成傳播學,而後不到一年便屈服於父母的安排去進修金融雙學位。她曾在課堂上因「天賦異稟」被刮目相看,實則不過是遺傳基因和自小的耳濡目染——為了不讓自己喜歡的小店倒閉,她中學時便在母親的輔助下學著拉來融資。她曾將家境瞞了男友整整四年,以為等男友功成名就後再和盤托出也不晚,不料提前撞破後直接被電話分手,對方抱緊不放的驕傲比她滿不在乎丟棄的自尊心還要多得多。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停車場。安霽月抬頭望了望夜空,見一輪皎月恰好穿過密實的雲層,正緩緩現身。所幸她的獨處時光沒持續多久,越輝的電話已經到了,她如釋重負地舒心一笑,趕忙接起。
「我收工了,去吃夜宵?」
「不了,我還在忙。你替我去機場接個人吧,讓他陪你去夜宵。」聲稱自己正忙的越輝用懶洋洋的音調敷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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