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代首座的示意之下，玄念只得重新落座。

隨後，真代首座開口，終於結束了這個沸沸揚揚險些中道歪成思過大會的熱鬧場面。

「大家的誠意，我們都看到了，相信在座各位日後定然以此為戒，若是真能如此懲罰之事自是不必再提，至於如何處置覺果——」

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著首座發話，就連跪著的覺果自己能忍不住抬起了頭，望向首座。

「明知戒律，卻一而再再而三屢次犯禁；身已出家卻心繫紅塵情不自禁；享受尊榮卻辜負寺內栽培師長厚望……如此之寡廉鮮恥忘恩負義之徒已不配再做我萬佛寺弟子，數罪併罰，便判他剝去度牒，廢除修為，逐他出寺吧！」

滿室寂靜。

隨後諸僧起身，肅然合掌道：

「謹遵首座之令。」

在這肅靜之時，屋子中央跪了許久一直被他人有意無意忽視的覺果忽然重重叩首，疾聲道：

「弟子不願被逐出寺，甘願登問心長階以證誠心，懇求首座應允！」

滿座皆驚。

*

五更時分，天色漸明，遠處隱隱傳來雞鳴聲，結束了一夜修行或是酣眠的萬佛寺僧人們已經開始陸續起身洗漱，準備迎接嶄新的一天。

可就在這個時候，寺內的一角忽然傳來了明亮的鼓聲，三長一短，足足反覆敲了三輪，響徹全寺。

這不同尋常的一幕瞬間令剛剛晨起的僧人們愣住了，隨即，他們立刻便意識到這鼓聲中蘊含的意義：

寺內有人要登問心長階！

萬佛寺立時炸開了。

問心長階是萬佛寺建寺之時留下的一件遺寶，從上到下一共一百零八級台階，登階者必須一步一叩首，解除一切矯飾，封住修為，純以肉身攀登上去。

起初問心長階是用以懲罰犯了大錯的弟子，因為攀登的過程十分痛苦，不僅身體飽受折磨，內心也會時時刻刻受到問心長階的拷問，直戳人內心最陰暗見不得光的慾念。

往往那些犯下大錯的弟子們問心長階還沒有攀登到一半，便一個個從上跌落，從此如墮阿鼻。

但後來有人發現，攀登問心長階的過程雖然漫長而煎熬，且如若中途墜下，便會終身不得解脫，但若是能從頭到尾攀登完所有階梯的弟子，無一不會成為當世最出色的高僧大德。

與其說它是問心階，不如說它是「登佛階」。

因此，問心長階從此成為了萬佛寺僧人們心中最畏懼也是最割捨不下的一道考驗，可就算有心嘗試，往往也改變不了它萬里無一的可怕通過率。

因著這一緣故，萬佛寺內的僧人們即使犯了再大的錯誤，捅了再大的簍子，哪怕是被廢除修為、逐出門牆——佛修們慈悲為懷，因而對門下犯了錯的弟子最嚴格的懲罰便是廢除修為，逐出門牆，只要他在接受懲罰前願意登一次問心長階，且從頭走到尾，寺內便相信他是真的有悔過之心，以往種種，一筆勾銷，再給他一次重頭來過的機會。

可即使是被逐出門牆的弟子，也少有願意攀登問心長階的。